“快些走吧,宫里的人等得急了,连我都担待不起。”我不再恶语相向,将自己浑身的戾气吞进脏腑里。
阿布全无察觉我方才的波动,他仍是喜出望外的样子,朝着我乐呵呵地猛点下了脑袋,“是,晖少爷。”
我本以为接下来都是一路的静默。阿布却随后就道:
“晖少爷可还冷吗?我见少爷适才身子缩得紧。”
我脚步不由得一滞,僵在原地,险些就被身后的他撞上。
“不冷。”
在怔怔之后,我才依着阿布字面的问题回应了他。
“如果让你一直跟着我,你还愿意吗?”我微微侧身,向后问道。
阿布没有任何思量,“愿意啊。”
“倘若我赶你走呢?”
背后的声音断了,默了良久,道:“非走不可的话,我会识相的。”
我脸上挂了浅笑,背身在他额首上弹了个响声,调侃道:“冲这点,我也断然不会赶你走。”
他的愁眉收敛,复又欢天喜地。
再回到相府的时候,宫里派来的人还没走。
丫鬟正恭恭敬敬地奉着茶水。
可惜,府里头也有不速之客。
“你先回我屋里,将屋子烘得暖和些。”我滞在门槛前,简要吩咐阿布道。之后,独自一人前去应付不好应对的对象。
“余晖见过王伯父,见过曹公公。”礼节万不可少,这是自幼便被教导着的。我纵是再不愿看见王匡他那倒霉爹爹,我也一定会笑脸相迎。
王太傅放下手中的杯盏,稳稳地将其落在红木桌上。他谄媚地笑着,肥头大耳,一脸奸佞的圆滑贼子相,“小侄啊,你可真是来的颇晚,匡儿没和你一道回来吗?我可是特地让他去寻你来着。”
这副惺惺作态令人食不下咽,我仓皇挤个笑敷衍,道:“伯父今天倒是不怎么闲忙。来府上做客也不先说一声,我们确实是照顾不周了。”
我转向曹公公那处,作揖而道:“公公怕是也等久了,余晖在此赔不是了。”
“非也非也。”曹公公气量颇大,不同我计较。毕竟是圣上跟前的红人,见惯了场面,他又道:“皇上千叮咛万嘱咐,要奴才一定要亲眼看着少爷收下才可以回宫。”
王太傅比我还要急些,他几步跃到曹公公身后的红箱子旁,恳切地道:“小侄可快来看看皇上一片心意。”
我冷眼打量着他,反问道:“太傅莫不是连这也要插上一脚?”
王太傅头戴乌纱也有数十年了,却还是心急火燎。他为了在圣上多多露脸,为了能大老远的也能拍好天子的马屁,也不惜以自己儿子的男儿骨气作为代价,让王匡放下架子向我低眉顺眼。这些我们在场的都心知肚明,只可惜这招也未免过分昭然若揭了。
王太傅挂不太住脸,笨嘴拙舌地辩驳道:“小侄你也知道,这毕竟是皇上赏赐,老臣也想开开眼界。”
“公公,皇上也曾说过这里头是什么奇珍异宝?”我眼皮微抬,音凉如水。
曹公公细着声音,拂了拂搽过粉的脸颊,道:“怒老奴不知,不过老奴鲜少见过皇上如此关切过一件事了,看得出来皇上对这份礼可是相当重视。晖少爷可莫辜负了皇上这份心意。”
圣上愈是如此上心就愈是让我坐立难安,谁都知道“先礼后兵”这一说。我一面寻思着自己是否曾经得罪过天子,一面踌躇是否真该当着众人之面解了那份礼。
“晖少爷,请吧。”曹公公又一次提醒道。
皇上每次送礼都是万金之价,不知这次又是什么名堂。王太傅宁愿被我讥讽也不愿挪步半寸要眼见这份“大礼”,怕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即便被父亲堵着不能恣意风流于官场,也有不少觊觎我的出生。每走一步,都在一群人的算计之下。
皇上,我实在看不透。如果不往那一层去想的话。
“那便劳烦公公回宫时向皇上谢恩了,草民余晖无以为报。”
我不得不收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曹公公看着我伸手去扯开大红丝带,眉开眼笑。就在绸带落地的那一瞬,他意味深长地道:
“怎会呢?法子多了去了,就看哪种合圣上口味了。”
我不禁恶寒,一句似是无心而起,却使得我脸色都刷白一阵。我脸上的笑僵而未化,登时显得滑稽可笑,我匆匆换了话头,道:“且让我瞧瞧究竟是什么。”
箱子之中卧了一方锦盒,黄金勾边,暗红色衬布上银线游弋,单薄银线绣成朵朵祥云,待仔细瞧过才知道,祥云情状各一,乍看便知是出自宫里头技艺最精湛的绣娘。
我手里动作顿了顿,特意瞄向了王太傅那处。王太傅与我视线汇成一处,他眼里无笑,嘴角却凝成一个角度,他朝我扬了扬眉,示意我继续。
我也毫不做作,心知他城府至深到全不是表面那般蠢如鹿豕。朝他微微欠身,回以一莞尔,我继续手上的活计。
锦盒沉甸甸得压在我手上,我余出一只手来,挑开了盒上的搭扣。连这搭扣都是别出心裁,做得独具一格。早就听闻番邦进贡了一颗上好的红宝石,色泽纯正,触手温良,是玉石中的龙凤之作。前日里,还听人议论纷纷不知圣上将它赠予哪位位高权重的大臣去了,兜了一圈原是用它雕了只精细的仙鹤来做这锦盒的搭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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