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锒铛入狱,天公都不作起美来。黏人的梅雨似是停不下来,就这么闷闷地浇在地上,不闹却也扰人,它像是无聊地撩拨心弦,偏要叫你静不下来。
我要想些心事吧,却也总因此而断了。
久久盘坐在牢屋中,双腿都已麻木无感了。天窗上只钉了四根手指粗的铁柱,不少雨都能穿过它直接打到我肩上,左肩那里已是湿了大半了。
“晖弟,来吃点饭吧。”张大哥打开牢门,又塞了点吃食进来,
我哑然笑笑,这哪里叫坐牢了,除了睡得不及他人,吃食方面是从未被亏待过。我嘴上道了声谢,手里抓过一只白面包子就嚼了起来,含糊地问:“阿布他这几天怎么样?”
“我昨个跑回去和他说了,他也就只是淡淡地点了个头,没多问什么,晖弟你就放心吧,只等那个方景来松口放人了。余生他应该是都应付的来,这不还有我小叔他们呢。”张大哥也拿起只包子,吃得一派欢畅。
我渐渐停了动作。
阿布他没了我应付得来,我是自然清楚的。和他处了这么久,我的生活起居都是要他打理的,没了我他只会轻松不少。
可心里就是空落落的,我不想说,归结到底,我只是他的累赘。
“想什么呢?再不吃就冷了。”张大哥探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张着自己一口白牙,笑得无烦无忧。
我扯皮拉脸地敷衍着笑笑,“吃,正吃着呢。”
破败的牢里,就连囚犯都只剩了零星半点。我还和张大哥打趣着,这也算半个白拿的俸禄了,工作又清闲。
谁知张大哥那张时常挂着笑的脸,一刹那就白得毫无血色,他唇齿哆哆嗦嗦,“晖弟,你可别乱说了。这鬼地方,不接人气,真要闹出点事来,够折腾掉你半条命。”
反正呆坐在此地也是无事可干了,我干脆详问了起来:“张大哥,你倒是和我说说呗。”
张大哥一脸霜色,他紧咬下唇摇头晃脑想了半天,“我和你说了,你就别吓哆嗦了。不然还给余生一个傻不愣登的余晖,我一定会被他打残废了。”
张大哥分明是自己吓怕了,还要装作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了,我不禁觉得好笑,颔首道:“张大哥你就说吧,我余晖连死都不怕,还能再怕些什么。”
“来这牢里的人,寻死都寻得差不多了。”张大哥探头探脑,说得神神叨叨。他嘴唇已是煞白,见我仍是含笑着,更是一惊,“我没骗你,就你这间牢里死的最多。”
“可知道是为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小地方都好迷信这一口,这种事情估计也是三人成虎。我昂头饮了一口淡酒,问。
张大哥忧心忡忡地摇头,“知道这事儿的都死啦,我们轮到值夜,也都是扎堆在前厅里坐着,生怕夜里不干不净的东西沾上身。”
“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印象。”我也换上惧色,惊骇地直瞧着张大哥,后怕地道,“就是子夜的时候,这屋里有动静,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张大哥此时连脸都白了一圈了,人高马大的就将将要在我面前晕了过去。
还好,他硬是挺住了,“晖弟,你可别吓我。”
“没,没,悉悉索索的,就一直像盘在我耳边一样。”我连声音都轻软了起来。
张大哥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你、你可别做傻事,我、我不想对不住余生。”
我像是不能自控,一直说下去:“就像这样,张大哥你听……”我故意将声音放空,看见张大哥额头都熬出冷汗来,我才收敛。
“就是这老鼠声!”
真相大白,张大哥假嗔着对我挥了一拳头,“晖弟,你可真是吓惨我了。我还当青天白日的,还有、还有、”
“恶鬼出没了?”我捧着胀痛的小腹,笑得前仰后合。
张大哥满脸余惊未消,脸色还是青白得难看,“我方才真没和你说笑,你这间牢屋里死了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了,全是自我了断。”
“他们都使的什么法子?你们怎还看不住了。”
“哎——”张大哥低低地叹气,“真要求死了,哪是说拦就能拦住的?”
张大哥干脆也不蹲着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和我掰指头算起来。
“三个月前的那个,是趁我们不注意自己撞墙撞死的,你瞧瞧你左面片儿墙上的血洞就是他留下来的。”
“半年前,这里还有个人自缢的,没地方给他吊白绫,他就扯了自己的衣带想下狠手勒死自己,结果临了一口气的时候手里没力气就死不成了。隔天拿了一只筷子直插耳洞,死了。”
“然后就是一两年前了吧,那人也是说因为手脚不干净进来的,开始时候都还好好的,哪知道待了半年之后,他就死了。我们几人把他仰过身来看,他手里还握着一块尖石头呢,就用那个凿开手腕寻死的。”
张大哥愈说愈得劲,仿佛刚刚吓得肝颤的人浑然不是他。
牢内阴风更甚,我纵是不怕,也被这附带的阵仗给吓着了,“都像是被唬了邪术似的,张大哥你还是别说了。”
“不说了不说了,总共连你就住了五个人,死了四个,不吉利不吉利。”张大哥拍拍屁股上沾到的灰,起身笑道:“晖弟你要是怕了,张大哥夜里就留下来陪你,两个人也能壮壮胆呗。”
“我胆子可肥着呢!”我笑着洒了他一把扬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