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扬眉,道:“那我便洗耳恭听了。”
“昨个你走了之后,陈应沂就后脚到了我府上。”王匡故意顿了顿,见我没什么动静,继续道,“他三月之前,去过了一趟桥水镇。”
我腿肚子猛地抽了一下。
桥水镇,那里有一个我认识的挂名县令——宋默如。
“陈应沂过去也是任务在身,他如今顶的是宋默如当年的职位。宋默如当值的时候一些文案弄得不清不楚,旁人也不了解其中原委,他只好请了一道旨,亲自去问问。不过那穷乡僻壤的果真不是什么养人的地方,陈应沂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去到那里,一过去就生了场大病,据说当年宋默如过去的时候反应还要激烈,本来就纤长的一人,变得人如纸薄,如油尽灯枯。”
我紧紧攒着拳,咬牙道:“说够了没有!”
“可他那时却撑了下来。陪在宋默如身旁的小差们都知道,他每天就爱往山头坐着看太阳落山,即便因赶路途中落下了风湿的毛病,也不曾停过。陈应沂还说,宋默如干瘪得不具人形,早年里京城乐道的翩翩俊郎,如今是孱弱得不堪一击。身上穿的是粗衣短褐,俸禄还不够你喝一杯敬亭绿雪。”
听着他的话,我脑子盘旋的都是他两年前送来的礼物,一幅字画我不懂欣赏,但那串玉石我是懂的,价值不菲。他一张苍白枯槁的脸,他微驼的后背,以及他坐在山头静观日变,只为余晖。
王匡还在絮絮叨叨不停,我却听不进了。拂袖一把扫开了桌上的两只瓷杯,杯子落地,满地碎片。
王匡被这阵仗吓住,忘记了说辞。
“你再胡言乱语试试!”我对着红木椅就是一脚,怒气冲天地离开他们府上,不顾身后倒地的椅子和一地残渣。
接下来的几日,王匡也嘱咐过小厮来请我去一叙。
我理所应当地置之不理。
独自一人的日子愈发的不好过了。
娘亲借着要过年的由头,把阿虫从我身边支开了,如今只有阿布一人前前后后乐意跟着我。
“知道雕花楼是什么地方吗?”我坐在庭院里,听着庭院里的琴娘操琴。
一曲思故人了无,阿布才敢作答:“阿布从前只知道跟着老父亲,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见他面露羞红,我一时起了逗他的兴致,与阿布聊了起来:“倒是没问过你,从前是做什么的。”
“以前生活也没个着落,只好跟着老父亲天不亮去山上拾些好烧的柴火,便宜地卖给一些小店里。卖的好就能凑上一天的饭钱,有时还能喝上一锅青菜汤呢。”阿布过去日子苦不堪言,但他好似并没有这种感受。
“来府上觉得如何?”
“老爷夫人晖少爷都是好人,这是我头一年不用挨冻,还是多亏了晖少爷。晖少爷不也常说自己不难伺候吗。”阿布说着说着,掩嘴笑了起来。
他生的不巧,粗眉小眼塌鼻梁,看见他笑,我却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
“背后伤如何了?你可倒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难得你也不怨我。”
阿布下意识探了探后背,脸上拧巴了起来,“不打紧不打紧,我老父亲也说,男儿放放血,保准活个长命百岁的。”
我纵情笑了起来,挥手斥退了琴娘,“方才曲子如何?”
“好!真好!”
我起身正襟,道:“只可惜这琴娘的杂念太多了。你与我去趟雕花楼,下回得空,你随我焚香操琴,少爷亲自给你听个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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