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年节的气氛还正浓厚,大晋宫城中满堂皆彩自然不必说,就连民间街头巷尾,也是大红灯笼高悬,处处洋溢着喜庆。
今年又是王太子初立,宫中皇帝陛下恩旨,赏下来红绸玉带无数,叫从王太子府邸一路铺街而过,一直延伸了整整一条街,彰显天子对太子殿下的满意和恩宠。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到了这一日午时,含章殿圣人颁下赐婚旨意一道,赞陈郡谢氏嫡女谢拂系出高阁,门第清贵,端淑娴德,赐婚王太子,为太子府正妃。
直到这道旨意传到谢府去,谢拂才真正明白过来——那日羊皇后召她入宫,不痛不痒的说了那么一大车的话,看似亲厚,实则不过是敲打。
彼时她并不是没有起过疑心的,只是宇文郅的死叫她无心多想别的,加上后来羊皇后也并没有再提及此事……
原来那时候,她说三子只剩如意一个,是为了叫她今后更小心翼翼的陪在宇文舒的身边,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更别想着祸害宇文舒。
三子去其二,剩下的最喜欢的这个,若将来折在她手上,羊皇后一定不会放过她,更不会放过谢家。
谢潜带着家眷奴仆叩拜谢了恩,又封了赏赐,叫谢汲亲自送了前来传旨的礼官出府去,又交代了一些话,只身往书房去写家书了。
这样的赐婚旨意,他们在京中,不过只得圣人一道旨而已,然则陛下那里少不得要昭告天下,再另指派传旨的礼官,即刻动身,赶往陈郡谢家老宅中,他想……这件事,爷娘心中也许是有数的,可总归还是要先书信告知才好啊。
宫中旨意一出,谢氏地位便更是水涨船高。
本来两日前陛下下旨,令太原郡公携家眷入京来,又提调了博陵崔氏的郎主并他家几个已行过冠礼的郎君入建康,朝臣们议论纷纷,流言四起,无非说什么琅琊王氏这一倒,陛下多半忌惮谢家,这就要着手提拔新的高门大户,在建康城中站稳脚跟,好分谢家的那一杯羹了。
今日赐婚旨意一出,所有人似乎在一瞬之间又想起了那句谢氏生女为后。
再加上先前两浙归来遇袭的事儿,总有那么几个消息灵通的,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于是便又借着此事,传的更加邪乎,说是太子殿下如何冲冠一怒为红颜,又是如何倾心爱慕谢氏娘子,诸如此类的。
建康近来风向转得快,谢家便立时又门庭若市,一探虚实的有,真心来贺的自然也有。
宇文舒就是在众人都忙着迎来送往时,从谢家的后门,溜进了后院中去的。
说是溜,一点儿不为过。
他吩咐了庆俞几个在府门口守着,瞧着四下无人,悄没声的进去的。
谢府他虽然不是常来常往,可以往几次来,好似是特意上了心的,怎么样弯弯绕绕能避开人又最快的绕到谢拂住的上房院,他十分的清楚。
从后门进来没多大会儿,谢拂的院子就出现在他面前。
只是眼下荀家的姊妹和庾子婴做完了客正要走,锦衣华服的谢拂送她们出来,宇文舒未免节外生枝,自然不敢贸然上前去,便一闪身,往西南角一处茂密的竹林躲了进去,目不转睛的盯着谢拂的方向看。
那头谢拂面上还笑着,冷不然打了个喷嚏。
荀嬿咦了声:“寒冬腊月最冻人,阿姐快回屋里去吧,别再冻出病来。”
谢拂一面说没事,一面又往外送了两步,还是庾子婴按住她,才与荀家三姊妹一同转身离去了不提。
目送了她们走,谢拂揉了揉冻的有些发红的鼻头,喃喃自语:“真是怪了,突然就鼻子痒。”
她话音才落下不多会儿,人还没迈进月亮门内,就猛地跌入一个宽厚又温暖的怀抱。
那双长臂强而有力,又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谢拂领口上裹了一圈儿风毛,上好的白貂皮毛制成的,叫人从背后抱了个满怀,领口的毛就有几根贴到了脸上去。
她吓了一跳,又叫毛领子弄得不舒服,惊叫出了声来。
宇文舒叫她一嗓子喊得也震了震,忙嘘了是:“是我,别喊。”
她送庾子婴她们出门,没叫缪云和瑞珠跟着,是一个人送出来的。
如今天寒地冻,她一向都没架子,贴身服侍的,能不挪动也就不叫她们挪动,是以出来的时候,还特意寻了个由头,叫她两个留在屋里收拾东西来着。
这会儿她喊了一嗓子,也不知道缪云她们听不听得到,又乍然听出宇文舒的声音,耳尖儿立刻就红了。
她挣了挣:“还不撒开我。”
宇文舒倒听话,慢慢的放开了人,看着她转过身来与自己面对面,满面欢喜的:“我得了旨意欢喜坏了,就想来见见你。卿卿,你这样锦衣华服的见客人,你也是欢喜的吧?”
谢拂张口啐他:“你怎么溜进来的?阿兄他们都在前院待客,我二嫂也在花园子那边的堂屋待随行的女眷呢,我懒烦应付,只见了庾家阿姐她们……你怎么进来的?叫人发现了了不得,也不合规矩……”
“我知道不合规矩,不过说起来,你未及笈,圣人赐婚,不也是不合规矩吗?”他突然没脸没皮的,任凭她啐了一口又满嘴数落也不当回事儿,仍旧嬉皮笑脸的往前凑,“我想见你,一刻也等不了。卿卿,你是我的了,知道吗?你终于是我的了。”
谢拂闹了个大红脸:“别胡说八道,什么跟什么呀,我就是你的了。”
他知道她面皮薄,不过是抓着个机会就嘴上占点子便宜,真说急了,他也是不敢的:“怎么不是?赐婚的旨意还热乎呢,这可是圣人亲自赐的婚,你赖也赖不掉,眼下只怕往陈郡传旨的礼官,也要动身咯。”
谢拂横眉瞪他,却全是娇嗔:“你赶紧走吧,叫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宇文舒非但不退,反倒往前近两步,双臂一展再一捞,就环上了她腰肢:“论规矩,这一年,我都不该同你见面,我办不到,叫我一日不见你,我都办不到。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卿卿,明日我们一同进宫去谢恩呐——”他拖长了音,“你与我并肩而行,一路过应门,名正言顺的,与我一起,去叩拜父皇与圣人,是你与我——是谢拂,与宇文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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