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很硬气，现在老了。你经住了一记重拳，先生，这是你从我这儿得到的全部答复。我们市立监狱里的小伙子们真应该去运牲口。也许我们雇用他们真是屈才，他们可不像戴顿一样是白白净净、绵绵软软的拳击手。他们也不像格林一样有四个孩子外加一座玫瑰花园。他们活着有另外的乐趣。我们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而且人才短缺嘛。你对要说的话有什么新想法了吗，如果你愿意费力说的话？”
“戴着手铐不说，警监。”说这么几句话都疼。
他朝我靠得更近了，我能闻见他身上的汗味和腐朽的气息。接着他直起身子，回到桌子那边，把他结实的屁股落在椅子里，拾起一把三角尺，用大拇指摸着其中一边，好像摸一把刀。他看着格林。
“等什么呢，警长？”
“命令。”格林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好像恨透了自己的声音。
“还需要有人告诉你怎么做吗？你是个有经验的人，记录里面写着呢。我要一份这个男人过去二十四小时所有行动细节的详实招供。可能还需要更长的版本，不过这些目前就够用了。我想知道他每一分钟都做了什么。我要在招供上签字、还得有证人、一切都证实过。两个小时之后就要。然后我要他回到这里，干净整齐，身上没有记号。还有一件事，警长。”
他停了停，给了格林一个仿佛可以冷冻刚刚焗好的土豆一样的眼神。
“下次，我问嫌犯几个礼貌问题的时候，我不想看你站在那儿瞪着我，好像我要揪掉他的耳朵似的。”
“是的，先生。”格林转过身来。“走吧。”他粗暴地说。
格里戈里厄斯露了露他的牙齿，它们非常需要清洁。“我们来念退场词吧，伙计。”
“是的，先生，”我礼貌地说，“这可能不是你的本意，不过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还有戴顿警探的协助。你替我解决了一个问题。没有人会愿意背叛他们的朋友，但是我连一个仇人都不会背叛到你手上。你不仅是个残暴的家伙，头脑也不太灵光。你连一个简单的审讯都不会。我本来在尖刀上行走，你可以轻易左右我，但你非要虐待我，往我脸上撒咖啡，在我无力还击的时候对我肆意挥舞拳头。从现在开始，我连你墙上钟表的时间都不会告诉你。”
出于某种奇怪的理由，他直挺挺地坐着，让我说完。接着他咧开嘴笑。“你只是小小的仇警者，朋友。那就是你，侦探，只是一个小小的仇警者。”
“在有些地方人们不恨警察，警监，但你在那些地方根本也当不上警察。”
那句话他也接受了，我猜他受得了。可能很多时候，他听到过更难听的话。接着他桌上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看，做了个手势。戴顿灵活地绕过桌子，拿起听筒。
“格里戈里厄斯警监办公室。我是戴顿警探。”
他听着，一个小皱眉把他帅气的眉毛拧成了麻花。他轻柔地说：“先生，请稍等。”
他把电话递给格里戈里厄斯。“奥尔布莱特局长的电话，长官。”
格里戈里厄斯横眉怒目。“是吗？那个下贱坯子想干吗？”他接过电话，拿着听筒等了一会儿，展平了他的怒容，说：“格里戈里厄斯，局长。”
他听着。“是的，他在我办公室，局长。我问了他几个问题，不合作，一点都不合作……怎么又是这样？”一个突然的凶相把他的脸拧成了一个黑结，暗色的血涌上了额头，他的声音却波澜不惊。“如果是直接命令，也应该由探长下达。局长……好，我会依照命令行事，直到事情被确认。当然……妈的，不。没人动他一根汗毛……是的，先生。马上。”
他把电话放回去，我觉得他的手有些发抖。他的眼睛向上扫，经过了我的脸，然后落到了格林那里。“摘掉手铐。”他语调平淡地说。
格林解开了手铐。我的双手互相搓揉着，等待着血液循环恢复带来的针刺感。
“给他在州立监狱里定一间房，”格里戈里厄斯慢慢地说，“谋杀嫌疑犯。地方检察官从我们手里直接劫走了案子，我们这儿的制度真可爱啊。”
没有人动，格林离我很近，粗重地喘着气。格里戈里厄斯抬头看看戴顿。
“你等什么呢，小奶油？一个蛋卷冰激凌吗？”
戴顿竟答不上话来。“你没有给我任何命令，头儿。”
“喊我长官，妈的！我是警长和更高级别的人的头儿，不是你的。小屁孩，不是你的，滚。”
“是的，长官。”戴顿快速走到门口出去了，但是格里戈里厄斯费力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站在那里背对着房间。
“赶紧，我们走了。”格林在我耳边咕哝。
“在我把他的脸踢扁之前把他带走。”格里戈里厄斯对着窗户说。
格林走到门口开了门，我开始向外走，这时格里戈里厄斯突然咆哮：“等等！关门！”
格林关上了门，背靠在门上。
“过来，你！”格里戈里厄斯冲我咆哮。
我没动，站在那里看着他。格林也没动，中间是一段惨淡的空白。接着格里戈里厄斯非常缓慢地穿过房间，站在我们对面，和我四目相对。他把大手插在兜里，脚后跟着地，身子晃来晃去。
“没动他一根汗毛。”他小声地说，好像在自言自语。他的眼睛看着远处，没有表情。他的嘴巴抽动了一下。
接着他朝我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他向后退步。“就这样，谢谢你。”
他转身回到窗边，格林再次打开门。
我一边往外走，一边掏我的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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