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发草的正确使用方式已经遗失了,他只能通过这种盲目的尝试来确定结发草的使用方法,和当年依罕用活人试孔雀镯没有什么分别。田佳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她是自愿的,因为如果她死了的话,阿杰就没有人照顾了。
尝试一下,说不定就活了呢?即便不能活,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吧,她是这么想的。
后来田佳就开始出现异常了,记忆紊乱,疑神疑鬼,日夜颠倒,变得越来越像一个鬼,她开始忘记燕绮怀是谁,为什么会在她的房间里,她想去打工,却没有办法辨别时间,忘记自己究竟找了什么工作,后来,她甚至连什么时候去接送阿杰都记不清了。
阿杰是个孩子,却不是个傻子,所有人都说田佳还在医院躺着,那家里的这个田佳是谁?燕绮怀不知道阿杰是怎么想的,是以为田佳是鬼,还是怪物?但总之,阿杰心里是害怕田佳的,但是害怕的同时,又是爱她的。
只是那个小小的阿杰,这么小就经历了失去至亲,和至亲变成邪祟带来的恐怖折磨。
燕绮怀清楚地记得,余容问他:你为什么关心阿杰?难道也是有所求吗?
他是有所求啊,他想求一个心安,他想努力对阿杰好,好抹消一些他间接给阿杰带来的痛苦记忆。
可是终究是没有用处的,错已经铸成了。
燕绮怀一直在心里为自己开脱,自己其实是没有错的,错的是给他下指令的人,是要求他这么做的人,是让他漠视生命的人。可余容的质问犹如一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他真的没有错吗?
他有什么资格,一边不堪忍受不公的对待,觉得自己也和人类没有差别,在心中默默记恨创造者不把他当作一个人看待;一边又在犯下错误的时候忽然拾起了仿生人的身份,将一切都推给创造者,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无辜又无力的执行人呢?
这一刻,燕绮怀忽然觉得自己无比地可笑。
憎恶泥潭的是他,顾影自怜地想着“我只是一个深陷泥潭的可怜人,你为什么不肯体谅我”的,竟然也是他。
雪白的瓷盘子滑落进了水池里,燕绮怀把水龙头关上,甩了两下手,转身往玄关走去。
挂在挂钩上的唐装被他摘了下来,青色的布料上遍布暗纹,竹下无尘,直节凌云,他披上了那件衣服,合拢了衣襟,温润的白玉在他襟前垂下来,打开门朝外走去。
才下电梯,他就看见了手里抓着一个塑料袋的余容埋着头,怒气冲冲地冲进了单元楼门,余容根本就没看路,迎面撞在了燕绮怀的身上,燕绮怀倒退半步,缓掉了二人相撞带来的冲击力,伸手去扶余容的胳膊。
余容一抬眼看见是他,忽然像只呲出獠牙的小野兽一样把他推得又往后退了一步,他的手掌按住了燕绮怀的肩膀,攥住他的身体,一用力把他按在墙壁上,两只手臂把燕绮怀圈在了自己和墙壁中间,气哼哼地低下头,磨着牙齿说:“你要去哪儿?”
仿佛只要燕绮怀的答案不合他心意,他就要扑上来,一口咬断燕绮怀的脖子。
燕绮怀一时失言,盯着近在咫尺的余容看了半晌,才说:“……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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