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我飘到顶楼平台的小花园,转了一会儿,轻轻落到小池塘旁边的秋千上。
原本的设计里并没有这架秋千,是我特意买来,放在这里的。小时候,我借住的其中一户亲戚家,附近公园里有架秋千。附近的小屁孩们都喜欢荡秋千,他们组成了一个小团伙,牢牢霸占着秋千的使用权。
我一直表现得对秋千没兴趣,路过的时候看也不看一眼。其实我自己清楚,看到那些小屁孩互相推来推去,荡得高高的,一起吱呀乱叫,我心里有多羡慕。
可我更清楚,我是个外来户,他们不会接纳我。
有一次,我路过秋千时,发现周围没人,就偷偷溜了过去。荡秋千需要一定技巧,我自己慢慢摸索,虽然没有人帮忙推,但也玩得蛮好。
就在我刚刚找到一点门道,准备荡出天际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道。这股力量太大,我的手抓不住绳索,一下子就被推下去,一头栽进下面的沙坑里。
推我的是个小孩,那个“霸占秋千小团伙”中的小头目。我默默爬起来,觉得脸挺疼。那个时候我其实有点害怕他招呼人来揍我,就瞪着他,不出声。
他没有揍我,推开我之后,他就跳上秋千,朝远处使劲招手。我看到一对夫妇相伴走了过来,那个女的伸手摸摸他的头,那个男的为他推动秋千。
他笑得真开心,笑声真刺耳,简直难听死了。
我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就拍拍身上的土,自己一个人走回去。
现在我跟过去可不一样,我有了钱,可以自己买一架秋千,不用跟别人抢。只要掌握好技巧,一个人也能荡得很高,不需要别人推。荡秋千的过程是很纯粹的,无论心情怎么样,玩一会儿,都会开心起来。
可惜我现在是灵魂状态,玩不动,只好摆个姿势虚虚坐在上面。
今天的月光很好,可城市里的灯火更加明亮。哪怕是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大楼依然有很多扇窗户透出光。橘黄色的,白色的,深深浅浅,有人尚未入眠,不知是不是在等待归人。
每一盏亮起的灯,都是一个家。而我这里没有灯,只有一架空荡荡的秋千。
“安非小朋友,需要我推你吗?”
靠!我吓得飘高了一点,回头一看,是顾怀。他走过软绵绵的草地,在我身后停下。双手扶住秋千的椅背,轻轻摇晃。
我面无表情,任凭秋千在我身体里来来回回穿梭。
“唉,我好容易发发善心,你怎么也不配合一下。”
“**。”我说。我又碰不到秋千,难不成还要自己飘来飘去?那样多累,一点也不好玩。
顾怀绕过秋千,在我身边坐下,他的形象跟“霸占秋千小团伙”渐渐重合,可恶透了。
更加可恶的是,他霸占的不止是秋千,还有我的身体,还有邱一程,还有……我的家。
我拥有的全部,都被他抢走了。
“怎么,难得看到你这个样子,不舒服?”顾怀问。
我没好气地告诉他:“你滚远一点。我在思考。”
顾怀故作惊奇地拖长了腔:“思考——失敬失敬,原来咱们安小少爷还是位哲学家。”
我白了他一眼,没心情冲他发火,只问:“你录好遗嘱了么?”
顾怀笑:“难得你提出要求,我怎么敢怠慢?领导,要不要去检阅一番,提点意见?”
“你发给安云栋一份。”我说,“如果真是他想杀我,看了这个,就不会轻举妄动。如果不是他……”我顿了顿,不甘心地撇撇嘴:“他会保护你的。”
顾怀略一沉吟,挑了挑眉,问:“安非,你交代这些,是不是想安排好了我,打算自己远走高飞?”
我被吓了一跳,这家伙是会读心吗?
“你怎么知道?!”
顾怀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我的脸颊——当然并没有戳到——说:“你想什么,都清清楚楚写在脸上了。”
“少胡扯。”我才不会被他随便忽悠,往后躲了躲,“我的脸在你那里呢。这个是我的魂。”
顾怀笑着摇摇头。顶楼有风,灌木丛被吹得沙沙响,月光洒在他身上,整个人都跟银子似的闪闪发光。
“你身体在这里呢,你又要飘到哪里去?”顾怀问。
我看着他,心里又嫉妒,又羡慕,又不甘心。
为什么我不是他呢?
要是我成为顾怀该多好。有天赋,有演技,每天都笑眯眯的,好像没有烦心事,无论遇到什么突发状况都胸有成竹,一点也不惊慌。人缘更是比我好得太多太多,邱一程喜欢他,安云栋也会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还亲自替他打蚊子。
我求之不得的东西,对他来说却如探囊取物。他自然而然就能得到一切人的偏爱,我挣扎半生,却只换来被邱一程厌恶,被安云栋憎恨。
“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我慢慢说,“顾怀,你来当安非。我以后就叫……嗯,就叫安是吧。”
“噗。”
——这种悲情的告别时刻,我都要难过到皱成一团了,结果顾怀、顾怀这个没半点同情心的混蛋,居然笑出声来了!
“哈哈哈哈。”他非常非常过分地,越笑越厉害,“安非,你、哈哈,你是个小开心果成精的吧!”
“你是个烦人精!”我很生气。
“好了好了,我的错,都怪我没憋住。”顾怀举手投降,“安非小少爷,谁惹到你了?你说出来,再让我开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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