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叶锋一眼，摸出手机：“我打电话给法警，看看今天谁值班。让他们带这姑娘去吃饭，然后把她送回学校去。”
“等等！”朱文丽的身体向前一扑，不知哪来的力气，按住了他准备打电话的手，“晓欧姐……药是晓欧姐给我的！”
她竟然开始回答问题了？
“不是送，是我找她买的，花了我一个月的午餐钱。晓欧姐在城里上班，一家美容诊所，她每次回村里都带化妆品回来，在村里推销，但她没卖过肉毒杆菌！是我从网上查到的，我找她买，她说那是管制药品，会毒死人的！我同她说，我就要那种……”
顾宗胤皱眉：“你是怎么从她那里拿到肉毒的？也是她回村的时候带给你的？”
“不是，我自己到她们诊所去拿的。”女孩嗫嚅着说，“那天周五我请了半天假，先去她那里拿药，然后就坐车回了家里。到家的时候妈还在菜地里干活，我就帮我爸倒炼乳，把药加在里头。肉毒怕高温，这一点我也查过的，所以……所以是用凉开水勾兑的……”
顾宗胤的心里渐渐升起一股凉意，白晓欧曾经对他们说过，王萍是那种十分软弱的性格，即便被人怂恿也不会杀人的。想来这应该是实话，否则王萍何以在朱建峰的淫威下逆来顺受地生活那么多年？
作为一个半文盲农村妇女，白晓欧明知道她不是潜在客户，为什么要白送给她一瓶肉毒？而且还跟她强调不能食用，甚至跟她强调高温会致毒性消失，凉水送服才会中毒。如果事实真是这样，白晓欧显然很有指使犯罪的嫌疑了。可她和朱建峰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指使王萍去杀死自己的丈夫？
但假如起意杀人的人是朱文丽，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我爸中了毒，觉得呼吸很困难！就叫我去喊我妈来！我妈吓坏了，又喊来了姑姑。后来姑父开车子把我爸送去了县城医院……没能抢救过来……医生跟说，他是中毒死的！我害怕得要死，这时候才偷偷地把实话告诉我妈。我妈听得呆住了！但她很快就叫我不准再跟旁人提起，以后一切都要听她的！再后来……再后来，警察就来了。我害怕……妈妈说我爸是她下毒害死的，所以……警察就把她抓走了……”
朱文丽的这一番话虽然讲得极其艰难，但逻辑是很清楚的，也有合理的细节。顾宗胤和叶锋听得惊心动魄，一时之间竟也有点无言以对。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坦白？为什么现在又要跑来跟我们说？”
“我怕……”朱文丽讲完了整个事实经过，终于不用继续支撑大脑里的理智部分，哇地一声大哭出来，“我怕得要死！我爸晚上老是来找我……我妈也在梦里跟我说，她要死了……法院……法院一定会判她死刑……我担心以后永远都要梦到这些！每天每天！永远永远！还有……还有晓欧姐！”
“白晓欧？她怎么了？”
朱文丽脸上的惊恐多了一点：“晓欧姐上个礼拜天半夜来找我，说她被人追杀……她没地方去，求我让她躲在我宿舍里！我们……我们学校住校生不多，老师都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允许我周末也可以呆在学校……我住的是双人间，这个礼拜室友恰好生病，晓欧姐就留下了！但这礼拜经常几个混混在学校门口晃荡，还点名说是找我！我很害怕……后来老师来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说我不认识他们的……老师就叫派出所来把他们赶走了！再后来……再后来晓欧姐跟我说，他们就是来找她的，身上还有刀，见了她就要把她捅死，叫我千万别让他们知道她躲在这儿！我怕死了，叫她赶快报警！但晓欧姐说，没用的，警察都不是好人！这些混混就是帮她老板干活的，而她老板和警察是一伙的。所以，她叫我来找你们，说你们之前来调查的时候跟混混打过架，应该是好人。她叫你们去救她，她说她那里有江亚蓉的犯罪证据，都可以交给你们的！只要你们肯保护她！”
顾宗胤再也听不下去了，倏地站起来：“我给检察院打！电话叶锋，你通知值班法警，问问今天有没有女同志值班，叫她们赶紧过来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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