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的睡眠质量很差。
不,不是失眠,我在入睡上没有问题,到了睡觉的时间就能很快地进入梦乡,关键在于,一觉醒来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十分疲惫,好像完全没有休息过似的。
这让我每天神志都很昏沉,身体也提不起劲。
医生说,这是我精神上压力太大,过于焦虑的缘故。
——可我根本就没有压力啊?
我身体健康,年纪轻轻,生活作息规律,不缺钱,在相当有名气的大学修读艺术史(目前处于休学中),现在独身住在一处地理位置偏僻,但风景十分秀美的小镇里。
双亲去世后给我留下的遗产足够我游手好闲挥金如土地生活三百年,更何况我对物质要求不高,每年花销掉的钱甚至不如银行存款产生的利息多。
我是老来子,父母故去时都八-九十岁上了年纪,走得无病无痛,算是喜丧。有充足心理准备后噩耗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差不多郁郁一个多月后,我的心情就慢慢平复了。
而且葬礼都是半年多前的事情了,怎么想也应该和我的睡眠问题搭不上边。
我有尝试过服用褪黑素,但收效甚微,困乏感依旧如影随形地跟着我。
我对此束手无策,只能强忍着不适生活,希冀这个突如其来的毛病,也能突如其来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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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目前所处的这个小镇里买了一套房子,两层楼,六室三厅,还带一个小庭院跟地下室。
因为我是一个人住,用不上那么多空间,次卧是锁着的,储藏用的地下室我也从来不去。
听起来有些浪费,但这是我找到的地段最好同时占地面积最小的房子了,小镇里没有单身公寓的概念,一家三代都住在一起,只能找到这种大房子。
我在这里的生活平静而单调,清早起床后,洗漱完毕,煎个鸡蛋,切两块火腿,夹在吐司面包里充作早饭,耗时不超过五分钟。
然后我就出门,公交站离家只有几十米,小镇里只有两种公交车,一种环镇,一种出镇,出镇的那班车一天只走两趟。
我坐环镇线的巴士,两站后就是镇上唯一的小图书馆,初来镇上时我给这里捐了三十万元,成功让它从原本近乎废弃的状态被翻修一新,还按着我的需求采购了一批新书。
接下来我会在图书馆里读一整天的书,中午的时候出去简单吃点东西,黄昏的时候坐最后一班车回家,吃晚饭,睡觉。
这些就是我每天的全部日程,除此之外,偶尔我还会去市集采买一些日用品。
我觉得这样过日子没什么不好的,如果睡眠质量的问题能够得到解决,这就是我梦想中的完美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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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我也像往常一样,坐上准时到来的巴士,在摇摇晃晃中前往图书馆。
老旧的车载广播在滋滋作响的电流声中播报晨间快讯。
“……在逃连环杀人犯雨生龙之介于昨日落网,本次抓捕行动经由警方长达三个月的精密布署,总警司槙岛圣护于今日召开发布会……”
我望着车窗外一排排经过的行道树,漫不经心地听新闻,我对案件没什么兴趣,总警司的名字倒让我有些微讶,想不到他现在已经坐到这种高位了,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这个推送消息在车厢里引发了一阵骚动,我听见坐在后排的乘客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终于抓住了,谢天谢地,这段时间我都睡不好觉。”
“是呀,谁知道居然会流窜到我们这儿来呢,幸好很快又跑了,戒严的时候我都不好溜出来抽烟……”
“所以说,外地人都是祸害!”
“哎呀……也不都是那样,别说了……”
“有什么不能说的?每天打扮成那种样子,还在半夜出门,才把凶手招惹到这里来的,连累大家都提心吊胆。天主都说,同性恋是无耻罪过,要受到惩罚,这是报应!”
交谈中有位男士的情绪格外激动,巴士车厢里只有寥寥几个人,所有人都能听见他响亮的声音。
我对他们的话题并没什么意见,但是有目光从后面死死盯着我,如有实质的视线让我觉得不太愉快。
于是我转过头去。
所有的说话声都在一瞬间消失了,死寂般的车厢里,我只看见后排乘客木然冷漠的脸,他们垂着头,好像刚才的闲聊是我的幻觉。
我感受到恼人的注视消失,复又坐正回去。
与此同时,公交车缓缓停下,图书馆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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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在读的书是《梦的解析》。
“我们没有办法保证记忆力的正确性,不能对它赋予超过客观性的信任,但梦中的蛛丝马迹,必须要当作是绝对的真实。在追寻梦中的某一元素时,应当坚持这个态度,否则……”
被放在大厅最中央的吊钟当当当地响起来,我猛然惊醒,发现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而书页还停留在最开始那页。
精神倦怠就是会有这种的症状,总是不知不觉就长时间走神。
我有时候苦中作乐地想着,也许劳累到了极限,我就能顺利进入深度睡眠,充分休息一次了。
那么今天的阅读也就这样告一段落,我放下书准备回家。
合拢书页的那一刻,我在最后一瞥里看见纸面上这样的字句:
“梦的遗忘带有偏见,这是一种阻抗的表现,越接近真相,就越被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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