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站起身，说：“你不必来挖我墙角。说到底，我之所以进这一行，就是因为莫天天。况且按他的说法，我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赔钱货。”
他越过王平，走向拍摄地，头也不回地说：“况且，你签了我，也不一定能讨廖明远欢心，说不定还会连累你们。”
“所以为了你们好——离我远点。这浑水不是你们能趟的。”白晓摆摆手，大步离开。
莫天天醒来时，发觉自己身处予忝山庄的客房中。他用几秒回想着昨晚的经过，记起在离开荣梓园后，廖屿便带他回了这里。
他因连日的劳累，加之受了些风寒，似乎有些感冒，昨晚吃了几粒药便匆匆睡下。今早起来，脑中还有些浑噩。
莫天天起身，打着哈欠下了床。
他睡眼惺忪地洗漱一番，走出卧室，敲了敲旁边主卧的门，不见有人应，却隐约听见琴音作响，便推开门进去。
清晨的风从阳台上吹进，薄纱窗帘像一道道白色的波浪，温柔地起伏着。
廖屿侧对着房门，坐在窗边的琴椅上，修长的手指拂过黑白琴键，静默不语。
他也应是刚刚起床，还赤着上身，只穿了条宽松的睡裤，头发比平日凌乱了许多。
莫天天走过去，将手掌覆在他肩膀上，问：“上次来我就想问，你房间这架钢琴，是纯属摆设呢，还是你真的会弹一两首？”
廖屿并未直接回他，只是示意让他坐在自己身旁。
“感冒好了吗？”
莫天天哼哼唧唧：“还不是被你气的。”
廖屿却只道：“坐近点。”
“不怕被我传染？”莫天天挑眉问道。
廖屿双手抓过他腰际，轻松一抬，便将他整个人挪到自己大腿间。
他就这样从背后环着莫天天，脑袋搁在莫天天肩上，下巴上的胡渣刺得他脖颈微微发痒。
微热的胸膛隔着睡衣的布料传递着鼓鼓心跳。
“教你弹一首。”廖屿握住他的手掌，语气低沉。
莫天天索性坐到他大腿上，垂首认真地看着琴键，喃喃自语：“我小时候也练过一阵，不过现在忘得差不多了。”
廖屿只是提着他的手指，一下下地摁动着。音符蹦出，乱得不成曲调。
莫天天被他逗笑，嘲道：“我看你根本就不会弹！”
廖屿嘴角也微微上扬，继续与他玩闹着，忽道：“别再生闷气了。”
莫天天仍低着头，沉默几秒，只说：“我知道……不容易。”
“嗯？”廖屿并未反应过来。
“放下过去，对你来说很不容易。”莫天天摁下第二音阶：“相信我，对于我来说更难。”
“……”
“我经常在想，我真的了解你吗？我甚至到现在都记不起来十年前和你究竟发生过什么。”莫天天说：“有时候，我会突然感到恐惧。都不用你叔叔来提醒我，我就知道你并不是个简单的人——打从那晚在酒吧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有多危险。”
“可即便这样，我也还是做到了这种程度。”
廖屿阖上眼，说：“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机会和时光去体验不同的生活。也许过几年，你回过头来看，我不过只是你生活中茫茫多的过客之一。”
“可如果你不是我的之一怎么办？”莫天天反过来抓着他的手臂：“如果……你是那个唯一，怎么办？世上有后悔药给我吃？”
“我不想抱着错过就错过的心态来生活——这样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反正人都有一死，将就是一辈子，不将就也是一辈子。”莫天天不大的声音回荡在空阔的房间中：“我选有你的一辈子，究竟错在哪了？”
“你说的很对，人的感情变化莫测。也许几年后，我根本就不会再对你有任何感觉。可难道我要为了这个几年后的可能性来放弃我现在内心想要做的选择？”
他闷闷地说：“我也不是什么土匪头子，你大可以拒绝我。但不要打着什么为我好的旗号。什么才是对我好，我自己清楚。”
廖屿静默半晌，终于叹气般地道：“你就是个小土匪。”
莫天天脸色瞬间像被点亮般光彩熠熠，转过身：“那你是要当我的压寨夫人吗？”
廖屿又叹了口气：“给我点时间。等我把一些事料理完，再来给你个交代。”
莫天天听出他这是终于松口了，兴奋得一把将其抱住：“我等你！”
廖屿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不再说话。
莫天天微微抬起头，仰视对方的面庞：“十年前……肯定也是我追的你。”
廖屿垂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莫天天眯了眯眼，站起身，端着廖屿下巴仔细打量了番，啧啧道：“我追就我追，谁叫你长得俊呢。”
廖屿重新将抱在怀中，道：“想听什么？给你弹一首。”
“真会弹？”莫天天语带怀疑。
廖屿俊眉微挑，似乎是对他的质疑十分介意。
“唔……埃里克·萨蒂的——”
还不待莫天天说完，廖屿抬起十指，轻巧地落在琴键上，幅度不大，却仍熟稔地弹奏出流畅的音节。
《Gymnopedie No.1》，是莫天天为数不多从小喜欢到大的钢琴独奏曲。他第一次听见，是在儿时一位兄长送他的八音盒中。廖屿能反应如此迅速，甚至让莫天天怀疑他早就预见了自己的选择。
这是首安静的曲子，他听过很多的版本。唯独廖屿所弹出的音节，凛冽却又充满力量。像是北国铺天盖地的寒风中一簇生生不息的火苗，扑通扑通地跳动着，仿佛只有依偎在他怀里，才能在沉沦世间取得片刻的暖意。
他想起天琴座流星雨降临的那个夜晚，廖屿在黑暗中点烟的侧脸。
也许在那个瞬间，他就已经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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