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个是又惊又喜，先是给穆小子给吓得，后头是给他亲儿子给惊的。
照理说时隔几年见着自个亲儿子应该是挺高兴的一件事，去膘出挑了不说，这么瞅一眼和自己年轻时候得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人谁看都得说是他儿子。他本想问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他妈现在怎么样，可谁知道他这崽子这牙尖嘴利劲儿没比他妈少半分。
“哦，我妈说了。她说你要问起她来，就说他带着你宝贝儿子烧炭见你顾家太爷去了。”
“哦对，她还说她一下去就能在你妈面前把你做的那些破事儿全说了，还让我嘱咐你多保重身体，毕竟也就这么几年好日子可享了。”
他儿子说这是他妈原话，顾启想起这事儿气就没打一处来，他当年和他妈结婚的时候明明是说好的了，他这儿有的只有他顾太爷留的这么些个势力资源，其他的就再也没。这鬼知道她当初保证得可好，转个十年半载就不认话了，还带跑偏了他儿子。
顾启几乎能想到那疯婆子是怎么给他儿子洗的脑：“顾启不是个好东西，他们姓顾的每一个好东西，你把名儿给我改了，跟我姓杜。”
“旻这个字是我给你选的，留着，昭这破字是那混账老爹取的，给我去了。”
“以后你就叫杜旻。”
“你要敢回去我就把你生活费全停了，让你去跟你那爹喝西北风去。
……
他本觉得自己这辈子极别想着他儿子能孝顺他了，但到没想到小旻长大了也晓得事理了，这不，还给他做了饭，开始孝敬他老爹了。
可顾启这劲儿还没过去，人就又开始给他戳心窝子。
“爸，我觉得你是误会了些什么。”
“打从两年前我回来那会儿老妈就给了我你的地址联系方式，她说让我至少来看看你死了没，好让她选个日子开宴席。”
“可我吧……还真就一点儿也没这个打算，就算我在学校碰着您，可就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就是没有半点来看你的打算。连现在我还站你面前，这嘴里一口一句爸的叫得好听，我也从来——没有承认过您这个‘父亲’的身份。”
“饭不是给您做的，但您要想吃也成，自己端一碗。”
顾启才感慨儿子毕竟还是像他，即便只是转述他妈那不成体统的话端也依旧将分寸握得极好。仪度翩翩、风华正茂，比他年轻时候可是要出彩许多。而再等人笑盈盈说道后半句话，他倒是给噎到一句话也说不出。
好一副软刀利刃，可真是用得极好。
顾启回过神，这俩孩子已经都在桌上坐好了。而给他捡来的那个只顾看他脸色只是篡着桌布抠，他亲生那个随着也没动筷，只是抱着手看他。
“都吃着吧，紧看我做什么？来，你个惹事儿多吃点啊，一天天惹那么多事儿可给累坏了吧。”
“来来来，多吃点，都多吃点，你们年轻人都得多吃点。”
——“就憋死我个老骨头得了。”
顾启这么想，碍于杜旻还在这儿倒也不敢再多说，只得把苦水全咽了回去。
穆楠一从顾叔碗里接来了半个给劈好的溏心水煮蛋，见人恢复正常了，这才没再看眼色。往蛋黄中放了一沫儿咸菜，配着白粥，倒也给他吃得挺有滋味。虽说他个头看小，但吃得倒是这桌上最多的。
就是个白粥，他配着这咸菜也是吃了个两三小碗。
再等到他吃完了，桌上的人才一并起来下楼。
“顾叔还是很疼我的嘛……”穆楠一美滋滋地跟在顾叔后边想道，这乐劲儿直到下楼都一直持续着，等到顾启走到岔道口了还没忘对人背影吼了一句：“顾叔！晚上我给你做饭！您记得回来吃饭!!”
顾启已经走了老远一段路，没来由给他吼这么一句的，差点没站稳跌了跤。他本来是没想理这惹事精的，可他每走一步，脚步倒是越发沉了。最后他实在是憋不住，这才收敛的话量冲后头那小子招呼了声儿：“排骨要红烧的，虾要蒜泥入味……”
“芹菜豆腐汤里头的海蛎找菜市场第一家……”
“得，我晓得了。”穆楠一冲顾老比了个OK的手势，顾启这才理了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环顾四周看了眼刚刚这一幕有没有给他学生看着，这才重新大步豁然地赶去学校。
穆楠一把举在空中的手势放下，顺势往裤兜里揣，转而晃悠着往了另一条道上走。
“上头条了。”穆楠一跟与他同行的杜旻说道，目光却直盯远方写字大楼墙面上镶着的早间报道。
“钱占豪么？”杜旻看了一眼表。
“不然还能是谁？”穆楠一又回了句。
今一早起来天就是雾蒙的，天气预报分明说是晴天却愣是不见太阳的影子。沉迷的雾霭阴阴罩着人行道对街的显示屏，根本看不着清晰的画面。
来往的人形色匆匆，全然忙碌于这一方沉沉阴暗之下，谁也没注意到这报道的里只句分毫。
信号灯转换颜色，停滞的红色小人变作了步履匆匆的绿人儿。人潮纷纷往前涌去，本事拥挤的等待区顷刻只剩了他们。
“你到底想做什么？”穆楠一也不着急过去，就顺势在行道旁用作装饰的花坛台面上坐了下。
他实在比杜旻矮了太多，走一路过来人迈个小半步能抵他一个整跨步。那能怎么，他总不能就往人耳根子大吼说你他妈腿长这么长就不能走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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