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无人，不知为何，连伺候他的侍女也不在，那养女顿了顿，将手上抱着的纸向上递了递，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藤原无惨道：“你叫我什么？”
他的嗓音微哑，细长的眉已经微微蹙了起来，原本清秀动人的面容甚至因俯视而更显狭长的眼眸中，带出几分逼人的艳色。
真夜知道他不高兴了。
灵魂中翻滚着的黑色雾气几乎凝为实质。
他就用漂亮萝莉的外壳歪着头，又念了一遍，“无惨哥哥……？”
·
无惨就不理他了。
他也没有给真夜当场写字的打算，而是让她自己去案桌那里找曾经的字画。
真夜恶心够他，也就收敛了心神，拾阶而上，在他书房捡了两本诗集。
他靠在书架下翻了翻，诗集几乎每页上都有翻折的痕迹，重新换了记录文土人情的书和世野暇事的闲书也是。
除了佛经、以及一位现在很有名的才女写的爱情小说崭新非常，几乎没有被翻开过的痕迹外。
真夜甚至看到书架上记录菜式和点心的书上，都有被翻看过几遍的痕迹。
再找一找，真夜终于在旁边的竹篓里找到了无惨的字帖。
借着晨光，他翻了翻，黑发的病弱美少年的确写得一手好字。
看了有一会儿，便感受到一道目光如芒在背，想来是他待得太久了。
真夜在黑发少年警惕的目光中，挪步回去，朝他展开字帖地问道：“我可以临摹这个吗？”
藤原家的公子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几乎是一扫而过，就好像刚才那道盯着他的目光只是错觉而已。
他倦倦闭目道，声音透出一股厌烦感：“不用再还了。”
御帘中夫人不在身边，他连装一下的心情也没有了。
真夜在一旁看他一小会儿，像是并没有听懂他话中赶人意思地展颜，脸上带着孩子气的红晕，宝贝地抱紧了那本字帖，嗫嚅道：
“我…我会好好珍惜的。”
而后，他就麻利地从无惨的屋里搬了小木茶几过来，在无惨旁边放好，再一一将笔纸码好，将黑发少年的字帖放在最中间，把一页崭新的怀纸铺在下面。
做完这一切，金发女孩撩起长的裙摆依旧袖子，跪坐在走廊上，提起毛笔——
这样俨然一副就打算在这里习字的模样，总算让无惨公子脸色微变 ，搭在身旁的手都收紧了，在衣上留下几道褶皱。
真夜没将他的愤怒看在眼中，抬手沾了墨水，就开始专心临习。
无惨不想装，但真夜得继续装，他起码要在这里“友好”地陪这位大少爷到晚上为止。
想到御帘中夫人应该会为此感到开心，金发女孩便不觉展露出笑容。
她抓着毛笔，认真握笔与运笔的姿态也稚气十分，面容仍是十足的孩子气，柔软的金发比春日的阳光更烂漫，足以让所见之人心中升起无限怜爱。
身边骤然多了一个人，又完全是光源一般的存在，再想静下心，也做不到了。
不论怎样变换视角，身旁另一个人的呼吸却始终提醒着黑发少年，这里……已经不再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空间。
没有任何技巧的，从杏原来的低贱的养子轻而易举就霸占了这里主人的视野，使得他坐立难安，心中恼火。
偏偏女孩依旧一无所觉，甚至心安理得地已经开始了临字，她的睫羽长而卷翘，绒绒得仿佛蒲公英的花瓣，随着抬起看字帖的动作，在风中扫过。
这样全身心地投入进去，有时候，写到感觉累了，女孩便撑起脑袋，抓着毛笔的手轻轻托在尖的下颌，看着纸上的字发呆。
一缕游丝般的金发自鬓角垂落，在风中浮掠而过，搭在她的鼻尖，她也浑然不觉，甚至轻轻吹一吹气，想要将其吹落。
有侍女从庭院对面的走廊经过，好像是要过来无惨身边伺候，见到这兄妹和乐融融的一幕，又吃了一惊、带着一些欣慰的复杂心情退下了。
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过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真夜临完几张大纸，黑发少年终于忍无可忍。
“……出去。”
真夜慢慢坐正，抬头朝他望过去，眼中带着无辜的茫然。
藤原无惨在一旁睨视着他，向上眯起的眼睛往上挑，更显得跋扈，他玫红的眼瞳背光之下幽暗无比，犹如黑洞一般择人而噬。
好像怕她没听清，少年再念一遍，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出去。”
金发女孩迟疑地放下了毛笔，膝行几步，来在他身旁。
“大人累了吗？”
她仰着脑袋问道，神情带出眷恋，因为没叫哥哥，所以虽然厌恶她靠近，黑发少年却没有让她立即滚开。
他仍旧冰冷又不耐地看着面前真夜，目光阴冷，仿佛面前不是人，而是只臭虫。
真夜就回忆百目鬼的动作，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挺直腰凑过去蹭了蹭对方的脸颊。
她细白的手指，没入进少年颊边浓密的黑发。
她的动作，作为格外弱小人类的藤原无惨根本躲不开。
他们在阳光中相拥，金发与黑发交缠在一起，无惨甚至能够感受到女孩的睫羽轻轻扫过肌肤上，那平稳的吐息、娇嫩的唇瓣就靠在他的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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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后者再反应过来，温暖的触感转瞬即逝，金发女孩已经收回手，慢慢坐回去了。
她笑眯眯地“唔”了一声，像只小狐狸一样地感叹道，双手端正放在膝上，眉梢带出一点亲近的讨好：“果然好凉啊，这里的阳光一点都不暖和呢。”
“那哥哥就和我一起去太阳底下习字吧。”
闻言，黑发少年的目光已经自冷淡、狐疑，变成了极端的愤怒，在他无甚表情的面皮下，有什么东西就要撕破伪装地冲破出来。
他的手，因为不自主的痉挛而抽搐一下，牙齿在唇下咬紧——
“稍等……我……”
这时，金发女孩突然捂住了唇，她向上看着无惨，感到尴尬地笑了笑，又有一些绝望的无奈在其中。
她背过身站起来，小步走到檐外，扶住廊柱的。
话没说完，在无惨陡然缩小的瞳孔中，她就松开手地又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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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吧，真夜这小子跟无惨半斤八两啦。
黑泥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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