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崎退松口气，动身要出去，土方十四郎比他警惕，拉住他，“再等会儿。”
刚才手电筒的光扫到那人的一截裤脚，不是狱卝警穿的制卝服，是囚犯所穿的相间黑白条纹的囚裤。
果然不多时，那上楼的脚步声紧接着又下了楼，只是这一回，手电筒的光没有打亮。
山崎退捏了把汗，掉下去的心脏再次往上提，这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因为那脚步声试探着，渐渐朝他们走近。外头这时候，划过一道闪电，一瞬的半明亮下，那人已经站在他们前面一步远的地方了。
“土方，十四郎？”那人半确定的问。
山崎退惊疑不定，脸侧过去看边上的人，土方十四郎已经先动了，按着他的肩膀钻出三角狭缝。
“果然是你。”那人又说。
土方十四郎站好，黑卝暗里彼此要看清彼此都十分吃力，尽管如此，两个人的表情都非常严正。不知道谁先伸出的手，总之另一方仿佛默契，也伸出来交握几下，随即放开。
“好久不见了。”他们同声说。
然后那人紧接着笑了一下，觉得他们这话听着有些滑稽，明明几天前还吃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只不过几天不见而已。可如果不是囚犯，而是以另一个身份而言，他们确实有好几年没见过面。
“你怎么在这？”那人又问说，因为一开始时候顾忌着，到现在憋了这么久，总算有机会问出口。
土方十四郎正了正脸色，彼此都知道，说的都不是当前的情况。眼前的人，六年卝前突然辞了职，断了联卝系。在监狱里再次见面时，他心里已经有了些底。他答道，“为一个案子，来这找线索。你呢？”
“上头有任务，来这盯人的。”那人不隐瞒，答得也爽卝快。
都是熟识且信赖的同行，某些方面没必要遮遮掩掩。土方十四郎也点到为止没有再往下问，即便信任，该说的不该说的大家心里都有分寸。
山崎退也钻出来，眼前面对面站着简单交流的两人让他有些迷糊，尤其是，六年卝前就到这里来的西七囚房的囚犯，原田右之助。
原田看着他，也同样惊讶。“山崎警卝官？这小子是我们局里的？”他立刻沉下脸，问一旁的土方十四郎。
黑发男人淡淡的给他一个肯定的回应。原田不知道男人心里那点曲折的婉转。一贯还是几年卝前那个无私的铁面，爱和憎都要清清楚楚的分出个界限。
“这人‘脏’了。”他沉着声不懂掩饰，直来直去。几个字说出去，尤为无情。可谁也不能怪责他，局子里派出去的卧底，被对方同化染色的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防着总没有错，知道了叛卝变的，为了人身安全那就更该告发了。
他这样当着人戳卝穿，不留情面。山崎退垂下头，一脸惨然，整个人无所遁形般低微到尘埃里。
“我知道。”土方十四郎说着，声音如常。
原田吃惊，“那你还......”
“山崎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对我隐瞒。”土方十四郎很快打断原田。山崎错也错了，索性他还念着那一点情分，走错的这一步也并没偏得离谱。至少到现在，他也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他仍是那一颗初心，只是蒙了尘。
只一句话，原田右之助已经明白了土方十四郎的意思。他虽然不赞同，但是能够理解。人性并不是坚卝不卝可卝摧的，而恻隐是把双刃剑，能毁人也能助人。很显然，男人选择后者。
原田于是再没说什么，只道一句，希望山崎退好自为之。
雷声不住轰响着，仿佛天怨。
土方十四郎扫了一眼周围的黑卝暗，心想该离开了。他拉着山崎退和原田告别，彼此都没有问对方为什么在这样的雷雨天，一个来禁卝闭室，一个离开禁卝闭室。
土方十四郎看不出端倪，可原田右之助多少瞧出点什么来了。叫住他们，“你要逃出去？”
土方十四郎迟疑了一下，说，“是。”
“暴卝乱是假的。”原田提醒道。男人在深黑里，无所谓的扯了扯嘴，“那就假戏真做。”
一旁的山崎退始终低着头，一颗心酸胀，嗓子涩得难受。他努力呼吸几下，喉卝咙口梗咽着，抬手揪住了黑发男人的囚服衣角，间或的几下有节奏的扯。
土方十四郎留心他的动作，面不改色。而这样的黑夜给了他们私底下的小举止很好的掩饰。原田右之助眼力再好也瞧不出什么来。
山崎退扯的是一串密码，说的是，“这人有问题，他想拖住我们。”
土方十四郎抓着他的手臂，指尖敲几下，“别慌。”
外头的闪电这会儿又开始活跃起来，三个人暂时无话。而在最近一道闪电炸亮之际，土方十四郎突然出拳击向原田的腹部，山崎退配合着绕到后方一肘撞向对方后颈将之击晕了。
原田右之助胀了一下眼睛，在那一瞬的突变里瞧着黑发男人的脸，那一张他从小看大的脸，雷电中像一场黑白光影下的盛宴，五官慢慢的长，一半阴暗一半艳亮，从稚卝嫩到冷然。在无意识之前，他忧心的想，几年不见，人是长大了，只是不晓得能不能独当一面。
土方十四郎扶着原田瘫卝软的身卝体，让对方以一种自然的姿卝势倒在地上。他动了动嘴，淡淡一句，“对不住了。”之后起身，带着山崎退冲进雨里，朝监狱西大门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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