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鼻尖撞了撞小孩的脸蛋，也跟着笑，心里却沉重地想起父亲在得知自己性向后，大发雷霆的表情。
按他们以前的话说，或许是担心家里的音乐细胞无法传承？萧缶其实不太能理解这种说法，他认为艺术天分大多数时间靠的不是血缘，而是足够久的氛围熏陶。
如果他能和……在一起。
萧缶相信，不管去哪领养个小孩，只要小孩不排斥，他就有信心教出一名合格的艺术家。
当然，这些过分冗长的心理活动并不需要完全讲给家里的老顽固听，毕竟在那种情况下，无论再正确的道理，在父亲听来都是叛逆的歪理邪说。
所以当时，萧缶只是倔强地不肯低头，一字一句说：“我这辈子就这样了。”
或许是因为大部分时间里，萧缶都表现得随波逐流，对父母详尽的安排不置可否。以至于面对某些原则性问题时，他的坚持就显得格外固执。
其实他并不是没勇气反抗，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现在有了为之抗争的理由，他就必须逆着风站出来。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团彩泥，可塑性强，结果就连曾经一字一句写下“我不会被世界改变”的司然都变了许多，他却还是老样子——对音乐抱着不太热忱的喜欢，对爱情抱有过分严苛的期待。
其实还是有变化的，萧缶弯下腰，将小孩放在地上，摸着对方小脑袋，心想。
自从林绛年离开以后。
这个春节虽然寒冷依旧，还好有明晃晃的阳光落在地面，爬满屋顶，勉强称得上温暖的好兆头。
萧缶摘下围巾，咬掉手套，一眼就瞧见了角落的施坦威钢琴，立马精神一振快步走去。司然牵着小朋友的手，慢悠悠跟在后面，“啧”了一声说：“我就知道。”
“没办法，眼尖。”萧缶不客气坐下，结果发现琴凳调得很高。低头一瞧，白键上粘着钢琴贴纸，上面画着简谱和五线谱。
他唇角抽搐，斜向下瞥了眼还摸不着钢琴、瞪着大眼睛只会举高手求拥抱的小男孩，勉强抑制住了“暴殄天物”的感叹。
“弹一个音需要三十克力。”萧缶提醒道，“孩子太小了会影响手指发育。还是等五岁以后再让他学吧。”
“我当然懂。”司然摊了摊手，狡黠笑道，“但没办法，这是我老婆买来贴的。”
萧缶懒得搭理这位万年热恋期的已婚人士，修长手指抚上琴键，信手弹了段曲子。
其实他根本没细想自己要弹什么，手指算是凭借肌肉记忆在弹动。可当熟悉音乐流泻而出，两个人都同时愣住了。
自从林绛年离开后，萧缶就以“不解释”的强硬态度告知所有合作方，自己拒绝再唱这首歌。
即便如此，这一年半的时间里，熟悉旋律依旧无视他的抗拒，整夜整夜出现在梦中，反复萦绕，千千万万遍。
萧缶为此还半夜坐起来，拧开壁灯抽烟。结果抽着抽着，他就不免回忆起林绛年曾经为了写歌偷学抽烟的事，想起腥红的烟头，以及林绛年呛咳后粉红的眼尾，全是厉害的钩子。
曾经他被钩得心痒难耐，如今却被钩得心如刀割。有一次他烟灰不慎落在掌侧，烫得眼睛都红了，从那以后他就正式开始了漫漫戒烟路。
萧缶并不打算将这种痛苦宣之于口，无奈身体本能不靠谱，暴露了他的脆弱。
他神色一黯，手指微僵，猝不及防弹错了音。优美婉转的旋律霎时变得嘈杂万分。
连仰头张嘴的小孩都察觉到不对，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不多时，萧然的指尖伴随重音颓然下垂。他怔愣片刻，捂住脸，用掌根狠狠揉了几下。
“你……”司然犹豫盯他，酝酿少时，问，“最近跟小年还有联系吗？”
“没有。”萧缶哑着嗓音，近乎蚊吟地回答，“我……”
不敢。
司然听懂了好友的未尽之言，似乎想说些什么，低头却见儿子在扯他衣摆，奶声奶气说“想玩”。他只好先把小孩抱进玩具室，折返回来后，狠心说：“你该去追他的。”
几分钟间，萧缶就收拾好情绪，除了眼底的血丝有点明显外，脸上几乎瞧不见分毫失态的痕迹。
他搭上琴罩，站起来，轻撂下一句“我找不到他”，就侧过身，试图避开这个话题。
司然皱了皱眉：“我有……”
话还没说完，门铃蓦地响了起来。
萧缶不愿再听，疾步绕过他，埋头说：“我去开。”
这个时间点，他猜应该是家里的女主人回来了，就调整出礼貌神情，轻轻拉开门。他伸出手打算替对方接过购物袋，却猝不及防瞅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强撑起的心弦终于“嘣”一声，断了。
方才他口口声声说“找不到”的人，如今就立在门外，裹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两手提着颜色喜庆的环保袋，仰起脑袋瞪向他，眼睛湿漉漉的，像误入热带雨林的北极熊。
林绛年畏寒，又紫外线过敏，所以无论夏天还是冬天，出门在外都会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今天，他戴了条针织竖格暗纹围巾，遮住鼻尖以下的脸，单单露出眼睛那一小截肌肤，吸纳走萧缶所有注意力，冷白得令他心软。
最近几个月，林绛年替不少当红歌星写了歌，还参与了专辑制作，热度正高。每年春节，一部分艺人能获得难得小憩，另一部分却会比平时更忙，奔波在两岸三地的各大节目演出场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