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页链接]
——根据我敏锐的职业嗅觉，爆料人十有八/九是陶埙。一个小新人怎么引得起这么大的舆论风暴？说他背后没人我都不信。
萧缶打开链接，囫囵阅读了几分钟，渐渐蹙起眉头。
他扫了眼林绛年的方向，窗外的光恰好照进来，扑在青年苍白的皮肤上，像是透明的一捧水，没有多少存在感，也没多少滋味。
萧缶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自顾自摇摇脑袋。他无意再听林绛年磕磕巴巴的演奏，迅速打开回复界面。
——是哪位大人物，还需要你特地提醒我给他面子？
——说来挺巧。你别想着把林绛年塞进萧声国际了。别说他人品如何，报道是不是有失偏颇，就算为了不让他羊入虎口，这事也不能做……
——有话直说，别墨迹。
——哦，消息是钟宴晚放出去的。
——……
——对，你没听错，就是咱们刚上任的新老板。
萧缶跟这位新老板还不太熟，曾经两人也不过是点头之交。他只知道那人跟平常的商人不一样，古典乐弹得比不少艺人都厉害，长相也出色，如果给不知情的人介绍这是公司新签的艺人，估计都有人信。
萧缶蜷起手指，掐了下掌心，思量片刻后，长舒出一口气。
耳畔的和弦组合渐渐有点成形的趋势。
很有趣的组合，但弹不完整就成不了歌。一场华丽的演出包含的不只是夜以继日的练习，还有比常人更耐摔的勇气。
萧缶瞥了眼薄唇紧抿的青年，觉得他年纪还是小了些，瞳孔过分清澈，恐怕连刘老板似有似无的那些肮脏眼神都没察觉出来。
“还需要磨砺啊。”萧缶低声叹息，回了个消息。
——知道了。我只掏钱，不签人。
——？钱没地方用请捐给需要的人，比如我。
——我这也算做慈善，不然小羊羔该被整个吞了。
林绛年没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还在忙着找音。
或许是年代太久远，他始终没办法完整记起那首歌冗长的前奏。偏偏他又轴得很，萧缶让他弹最满意的那一首歌，他就硬要逼自己弹出来。
灵感激发点是什么？梦想？赤忱？林绛年有些迷茫，像个找不着路的小孩。
他现在的大脑很不清醒，完全被萧缶吸烟的场景霸占了。
他现在只想闷进自己狭窄的小屋，再读一次书，再看几部电影，将那份共情感抓得更牢固，而不是坐在这个地方，弹一首自己没了感觉的老歌。
林绛年知道自己是个急性子，而且喜新厌旧。他之所以逼自己坐在这个地方，只是因为萧缶说他想听。
他弹出几个不成调的音，却始终出现不了曾经见过的画面。
林绛年找不着那片一望无际的海蓝色了。
他的声音落在耳朵里，眼前只剩下零零碎碎的灰，像是颜料用尽却又没钱换新的穷困画家，剪了颜料管乱七八糟糊在白纸上，牵强又无趣，还隐隐有点惹人同情的心酸。
可惜，和娱乐报刊里描述的截然不同，萧天王并不会无条件保护每个新人。
他也会权衡利弊，做出温和又残忍的选择。
况且，他向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二十七分钟。”萧缶不知何时立在钢琴边，扶着琴盖，从高处注视林绛年头顶的发旋，以及他后颈因紧张渗出的晶莹细汗，近乎寡情地问，“你的demo真的是自己写的吗？”
“我……”林绛年抬起脸，反应了几秒，眼中流露的茫然渐渐转为不可置信，急道，“我只是没找到状态。”
“可你一个完整小节都弹不出来。”萧缶说，“你在背后努力到九十九分，现在差了一分，就给了我全盘否定你的机会。”
林绛年瞬间哑然。
“当然，我没必要对你这么严苛。可是这个混账世界就是这样，你一秒钟没做好，全世界都有借口否定你，话说得也会比我刻薄得多——就像刚才那个姓刘的傻/逼。”
林绛年第一次听见萧缶说脏话，却并不觉得粗鄙。大概是因为萧缶的语气很平淡，又或许是因为那位刘老板的确值得这个称呼。
“你现在弹不出来，不要说是时间太久，没机会练。毕竟你还没出道，通告都没得跑，整天就应该泡在音乐里——可你还是没做到。”萧缶叹息，“原因无非有两点，一是它不属于你，二是你给了它生命，却驾驭不了它。”
萧缶指尖还残留着烟草味，垂在林绛年僵直的手掌旁，重重按下一个音。
他用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只会创作、无法表达的人也很优秀，可我会建议他们转幕后。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到时候把demo寄给我一份。”
林绛年没办法接纳这个建议，可他也没办法说出更多反驳的话。
他怔愣地嗅着似有似无的烟味，一瞬间从书本里那位角色的身体里退了出来，狼狈滚在地上，蜷缩成迷茫的一团。
他的额角溢出冷汗，突然发现，自己甚至连刚才汹涌的灵感也抓不住了。
“我不想否定你，但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残忍。”萧缶轻轻叹了口气，大概觉得自己语气太重，温声许多说，“机会稍纵即逝，任何一点小差错都可能导致你被舆论伤得体无完肤——你最近应该也尝到这种滋味了吧？”
林绛年大概过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萧缶在说什么事，猛地抬起头。
“当然，我有脑子，那视频剪得那么短，鬼知道在那之前发生过什么。我不会信他们。”萧缶抬了抬胳膊，似乎想去摸一摸林绛年柔软的头发，最终却只打了个圈，揣进兜里，轻轻说，“我不会因为这个看轻你，但我希望你能考虑我的建议。”
林绛年莫名感受到一阵压迫感，双手颓然离开琴键，在心里默念萧缶的名字，居然觉得变得有点苦。
为什么，明明刚才还是甜甘蔗的味道。林绛年产生了一瞬间的迷茫。
萧缶立在不远处，像一棵笔挺的树，在这个风平浪静的时间里，不光没替他挡住风雪，反而格挡在他追梦路上，让他没办法继续往前跑。
不光名字，他身上的烟味也变苦了，问出来的问题也隐隐含着苦涩。
“走入公众视野的代价太大了，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萧缶低声问。
……
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林绛年猛地一滑弦，极细的一弦顷刻间割破了他的手指，食指娇嫩的皮肤顷刻间渗出血丝。
十指连心，刺痛感骤然涌入，驱散了他冗长而缥缈的回忆。
林绛年打了个寒颤，彻底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像只濒死的鱼重重喘息着。
喜欢残响请大家收藏：(m.bxwx.co)残响笔下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