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霁昏沉了一夜，总算清醒了一些，便问：“崇光去了多久？”
“约莫六个时辰了。”柯澜满心的疑问，此时风霁状况不大好，他便一句不提。
“崇光在有七八个时辰便该回来了，你不必担心我。”风霁这般说，缓缓抬了抬眼皮，又道，“你身上血腥味很重，昨夜是否伤得不轻，怎么不上药？”
昨夜要不是柯澜一直护着他，风霁不知道此刻是个什么样子。他乃风霁神君，数万年来少数遗留下来的上古神帝，居然需要一介凡人搭救？！这简直是令他自己难以置信的荒唐！更屈辱的是，将他逼到强行开启元神之力的不过是区区尚未化型的厉鬼！
“我没事。”柯澜以为风霁嫌弃他身上有伤，血腥气太重，便自觉躲远一点。
风霁轻轻拽住柯澜的衣襟，道：“那些厉鬼是冲我来的，你大可不必不要命的护着我。”
柯澜没应，面色不改，眉头却不由皱起，风霁如果是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那实在太婉转了点。
“你之前手臂就有伤，昨夜被煞气侵袭，此刻应是化脓了，再不处理，恐怕一条胳膊就此要废了。崇光身上应该有清除业障戾气的丹药，该先问他要来才是。”
风霁一下子说了好多话，一时气上不来又咳嗽起来，柯澜拍着他的背：“我皮糙肉厚的，这点伤还算不得什么，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我去给你煮点茶水。”
柯澜让风霁躺好，自己一通忙乎。风霁说的不错，他的手臂已经完全疼到麻木，柯澜晓得状况不好，煮了水给风霁送了一碗，自己去清洗身上的伤。
柯澜的左臂伤口都已经开始腐败溃烂，血水脓水混在一起腥臭无比，伤口呈显出的紫黑色绝不是一个好预兆，柯澜索性烫了匕首、咬着牙将腐肉脓包剔除，冷汗顺着柯澜的眉骨脸颊滚滚滑落，皮肉分离的痛贯穿四肢百骸，柯澜勉励支撑，握刀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柯澜不敢慢慢来，生怕自己疼得受不了握不住刀，只能一鼓作气清理伤口。
手臂上的伤本不严重，但此刻戾气入侵，皮烂肉腐，几乎要见了骨才算剃干净了溃烂的皮肉。柯澜沉沉搁下小刀，手掌撑着桌沿，缓缓长出一口气，歇了片刻，才重新上了药包扎。
风霁躺在房内，他虽然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但五感依然非常灵敏，他嗅到腐臭混着血腥，却未听见柯澜吭一声。
柯澜过了许久才再次回到屋内，风霁合着眼，似是睡了，柯澜听他的呼吸尚算平缓，心里稍安。
风霁不知为何在柯澜进门的那一瞬闭上了眼假寐，似乎有些不忍看他。风霁活了这么久，还未见过什么人像柯澜这样喜欢自己硬抗的，为了他一个不相干的人搏命似乎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似乎理所当然，似乎不值一提，伤也不顾，疼也不喊，什么都能忍着。
柯澜擦了擦额角薄汗，手臂上的疼已经缓和了许多，或许是他已经习惯疼也就不觉得了。
替风霁掖好被子，又转了出去。
***
崇光腾云一路向北，直到感觉到了寒凉之意萦绕周身，云海茫茫，分明没有其他异样。崇光默念风霁教的法诀，一道连接着天地的白色光柱光柱从重云浓雾中显现出来。崇光心中一喜，追寻着光柱而去。
又是一个时辰，那道光柱看着极近却意外的遥远，待崇光到了光柱面前才发现，这道光柱便是胥尧山结界，若非风霁指点，崇光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来，没有人能。
崇光心中感叹，同时更疑惑风霁的身份。
崇光没有犹豫驾云而入，进入胥尧山结界之内。
苍茫白云下的胥尧山银装素裹，天地一色，崇光轻轻从云头落下，双脚踩在松软的冰雪之地，四周雾漫霜重，一株一株、一束一束、一丛一丛的冰凌像是某种植物，有枝有叶，拔地而起，高低不齐，粗细不一，多有人高。
每一束冰凌都散发出微微不同的光芒，崇光不自觉地被冰凌吸引，那一株冰凌像是将光芒冻在其中，表面光滑，甚至棱角锋利，而冰面下有蛛网一般的裂痕。
崇光查看了几株冰凌，看不出个所以然。古籍中根本未记载过胥尧山的内情，甚至提及胥尧山全然因为蓟籽芝兰只生长于此，而蓟籽芝兰亦是从未有人见过之物。
风霁说，他来了便能找到蓟籽芝兰，可这天地相连、满眼苍白，他要上哪里寻蓟籽芝兰？
正当崇光四顾无措时，忽而起了一阵风，崇光脚下的冰雪飘起，有些缠绕着冰凌，有些直直腾升，崇光随着升起的冰雪抬头，天空也正下着雪却又落不下来。
崇光头顶上天空似是一面镜，又似一池水，天上的落雪全是镜像、倒影，冰雪交汇在天地一线，而崇光却不在其中。
崇光被这奇幻不可思议的景象震惊，不由伸手想去触碰似乎低在他头顶的天幕，却只是虚空、触不到。
崇光沉浸其中，忍不住感叹这般奇景，着魔似的看着纯白的虚空，那倒影中也有一束一束的冰凌，好似虚幻，好似虚无，而在那些映像中，崇光看见了其他的东西，如藤蔓一般垂落。
崇光毫不犹豫一跃而起，跟随着平底腾升的冰雪冲入虚空，触到空镜的一瞬如同身坠冰湖，刹那黑暗过后仍是纯白，崇光双脚仍是实实在在踩在雪地里，周围仍是数不清的冰凌，只不过此时，冰凌尽数悬在空中，而身畔是一株株浅蓝色花苞的蓟籽芝兰。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