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山、云霞万里。
风霁好像从沉睡中转醒，缓缓睁开了眼睛，气息绵长，眼神松散，似乎还在梦中，眼前的一切都若虚幻。
蓟籽芝兰是有效用的，助他敛气凝神，唤醒他的元神之力，让他的识海渐渐清明，七窍中灵力如溪流潺薄，风霁虽不大满意，但聊胜于无。
经过几个时辰的打坐，风霁发觉他突然法力全失，甚至变成孩童模样，并不是因为白矖用术法锁住了他的法力，而是因为千雷劫导致他识海震荡损伤严重，为求自保元神闭锁，上一次发生这样的情况，还是在上古时期逐鹿之战。风霁作为硕果仅存的上古之神，他的天劫自然凶险难度，但他却不认为会伤及他性命或元神，没想到白矖突然出手，伤他措手不及。
风霁沉了口气，他现在的状况，没有蓟籽芝兰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风霁轻轻抬手，掐了个法决，一丝孱弱的法力波动缠绕指间化作一撮白光，不过也仅此而已，一个十分简单的光明咒。
风霁摇摇头，他的法力恢复不到两成，简直可怕。
“饿了吗？”柯澜不知道什么已走近了，站在风霁面前，遮挡了一半金红交错的阳光。
风霁抬头，他不喜欢仰头看人，微微皱了眉，柯澜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风霁站起来，幻瞳突然现了出来，风霁的感觉没错，柯澜周身气息越发不像普通凡人，而越发有了山川自然的味道，像参天巨木、像冰山雪原，充满着安静的力量，而他自身的光芒在晚霞的映衬下也越发耀眼，流淌着的金色包裹着柯澜全身闪闪发光。
“怎么了？”柯澜见风霁的幻瞳突然出现，以为是他发觉什么异象。
风霁走近了柯澜两步，问道：“你入道了？”
在熔妖瓮中，柯澜唤醒了赤羽剑，风霁震惊，入道是一回事，修悟到何种境界又是另一回事，现在在风霁眼中的柯澜已经脱胎换骨了一般，一夕之间仿佛如同有了苦修百年的道行。
“以剑入道？”风霁上下打量了柯澜一番，再抬眼时，幻瞳已经消失了。
柯澜愣了愣：“嗯，大概吧，崇光是这么说的，还将赤羽剑送于我。”
风霁有些错愕，呢喃道：“昨夜直至今早，变化这么大吗？”累了、饿了会对他的感知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偏差吗？
可他现在也饿啊。
“我正想问你，以剑入道，究竟是怎么个入道法？又要怎么修？”柯澜问道，“崇光不肯收我为徒。”
风霁没有直接回答，问说：“我是饿了，有吃的吗？”
柯澜点头：“有，我去弄，你等一下。”
柯澜转身走出院子，风霁抬头望了望天边云霞，又望了望柯澜离开的背影，夕阳将柯澜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好像一条牵扯着风霁目光的线，风霁摇了摇头，不明白自己在看什么，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风霁在院中一坐一整日，柯澜以为他饿的厉害，等不及才跟他来了厨房。
风霁坐在竹藤椅上，支着脑袋看柯澜挽着袖子煮面。
“菜都备好了，面熟了就可以吃了。”柯澜如此说着，担心风霁饿急了。
“嗯，不着急。”风霁微微摇头，看着柯澜有些出神，不清楚究竟自己是怎么想的，柯澜与众不同，哪里都不一样，可风霁说不明白这样的不同为何让风霁不知不觉地在意。凡人又如何，以剑入道又如何，在他天长日久的生命里，都不过是沧海一粟的渺小。
收回了心神，风霁问道：“观里的道士们怎么样了？没闹翻天？”
柯澜抬眼看了看风霁，有些惊讶他居然会问起青玉观里的道士，说：“给广一松了绑后，消停了一阵子，虽然极度不满，但青天白日，在府衙官差面前，他们还不敢拔剑杀人，广一还要装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将你说成了个妖魔怪物，不过也只是呈口舌之快罢了，曲遊盘曲在大殿内，他们一个都不敢走出来。”
风霁点了点头，若不出所料，今夜还会有一战，那群道士正好做个见证，待明日就该无话可说了。
柯澜不晓得风霁在想什么，问道：“你的法力恢复了？”
“没有。”风霁在柯澜面前有时候坦白的很彻底，有时候又不假思索地说谎。
柯澜手中的筷子停了停，默默低头继续搅动锅里的面条。他心里叹息，又似乎松了口气。
风霁站起来，走到灶边，向柯澜说道：“你方才问，以剑入道，你自己有什么感觉嘛？自己身上的变化？”
柯澜皱了皱眉，仔细想了想，摇头道：“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的。”
风霁说：“你身上的气已经完全不同了，崇光也是有所察觉，才会将赤羽剑给你。以剑入道、或者说以武入道，都与其他的修道法门全然不同，修身悟道说的是一心一念一世界，一般而言，是出世忘尘、苦修参道，唯有剑修、武修这一支是入世修行，以战渡生死，以生死悟道义。崇光也是剑修，他最是明白，他既然不收你自然是没必要。”
崇光说，他教不了柯澜，风霁有相同的感觉，似乎柯澜入道，并不是开窍，而是……觉醒。
柯澜安静地听着，略微颔首，似乎明白，又似乎不大明白，但他没有再追问。锅里的面好了，柯澜盛出来，端到风霁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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