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冲来自长平,他的父亲又在上阳苑这种贵胄如云的地方当差,自然会教他这些,项冲也当真牢牢记下了,这种时候,却还没忘记不能冲撞了霍霄。
霍霄啼笑皆非,他压根儿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对项冲的气恼散了一大半儿,原来项冲并非不识好歹,不过是胆子太小了,霍霄面上云开雾散重现晴朗,只觉得面前这个奇异的少年似乎有一种奇特的能耐,一个动作或一句话,便能令他的心潮为之反复,一会儿跌入谷底,一会儿又跃上云端。
霍霄朗然一笑,露出一口雪白齐整的牙齿,连音调都激越了几分,“我和长平城里那些人不一样,你便是在我的影子上撒一泡尿也无妨,只要别溅到我身上便好。”
项冲的瞳孔微微一缩,卷睫颤动,朱唇微启,耳畔金环晃了晃,原本木然的神色转为慌里慌张,结结巴巴地道:“回将军话,小人……小人不敢。”
霍霄微微无奈,霍太夫人爱作佛事,经常带他去寒川郡的慈济寺里听大和尚讲经,他一听到“阿弥陀佛”便要打瞌睡,如今“回将军话”倒是可以取代“阿弥陀佛”了,担负起给他耳朵磨茧的重任。
“你敢火中取红绡,还有什么不敢的?别理会那些了,我都不在意,你又在意什么?大不了回头我狠狠在你的影子上踩上几脚便是了,来,听我的话,给我蹲下,先把你的手冰一冰。”霍霄懒得再和这胆小如鼠的兄弟掰扯什么礼节忌讳的,直接把项冲拉扯着蹲到湖边,握着他的手伸到冰凉澄澈的湖水中,也许是霍霄的亲和终于撬动了项冲的拘谨,项冲这次乖了许多,老老实实地跟着霍霄蹲下,手上灼伤之处给冷水浸了一浸,疼痛舒缓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霍霄问项冲:“手上还疼吗?”
项冲摇了摇头,轻声道:“回将军话,小人不疼。”
霍霄又问:“真的不疼?”
项冲道:“回将军话,真的不疼。”
他把项冲的手从湖水里取出来,又从自己腰带下挂着的皮囊里取出了瓷瓶,用牙咬掉瓷瓶口堵着的木塞子,从瓶中倒了些药粉到项冲手指腹灼伤处,以小手指腹攃匀了,抬手道:“先简单攃些药,回头我带你去军医那里仔细医治。”
项冲和他面对面蹲着,垂下眼睑,闷声道:“多谢将军,不过一点小伤而已,怎敢劳动军医?”他又将手中红绡递送到霍霄面前,歉然道:“将军……此物价值贵重,小人不慎让它落入火中,罪该万死。”
霍霄神色一凛,并未接过红绡,送了项冲的手,缓缓起身,在月下俯视着水边的少年。
项冲还蹲在那里,抬起了尖尖的下巴,一双纯澈无邪的眼睛看着霍霄,月光笼住项冲的容颜,像是罩了一层白纱,霍霄几乎要错觉,这是传说中的精魅。
他收起了药瓶,不敢再看项冲的眼睛,转过身子,以后背对着项冲,冷静地问道:“你身份年岁不合规制,郭郎官却选擢你作马监,你认为是何种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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