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斯兰干了件出格之事,他换了身深青色的圆领锦衣,又把披散的头发竖起,梳了个中州男子的发饰。
敕勒人大都鼻子高皮肤白,只要稍一拾掇,斯兰就成了个潇洒的长平贵公子,同来的敕勒年轻人们围着他连声赞叹。
铁脱走进来,看见儿子大变样,气得吹胡子瞪眼:“谁送给你的衣服?”
“是您的老朋友霍云起送的,他的眼光真不错,这衣服的尺寸正好,这样到处去走,旁人就不会对我指指点点了。”斯兰对着落地镜,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抚平衣服上的折痕,他对自己的新形象很满意。
铁脱抱着手臂坐在窗台上,鼻子里哼哼两声:“那个小滑头不是我的朋友,他很狡猾,满肚子坏水,你要离他远一些。”
纵使当年霍霄以“挟公主以令左右大都尉”之计,成功除了莫赞颜拙,铁脱对他依然有很深的成见。
他从那个孩子身上嗅到了一种味道,那种典型的老谋深算的中州政客的味道,就像那个小白脸陶铸,卓亚娜把陶铸当成朋友,陶铸却以欺骗回报。
敕勒人大都很质朴,一旦认谁为朋友就会掏心掏肺,铁脱不希望阿莫赫和斯兰这些敕勒的年轻贵族和注定要成为梁国政客的霍霄深交。
感情有时是力量的源泉,有时却会成为绊马索。
“知道啦。”斯兰不懂父亲的心思,只是敷衍。
“明天早上之前一定要回来,我们要去觐见皇后。”
“知道啦,父亲,我走啦。”斯兰拿着马鞭,一溜烟跑了。
“皇后与高阳侯,很有故事,就说这高阳侯留在敕勒大半年,该干的早都干了。”
“知好色而慕少艾,人之常情。”
“高阳侯和他爹老郑国公怎么走到一条路上去了?”
“他们老霍家就好这一口,听说老郑国公当年差点儿和敕勒王后私奔诶,要不是霍铤把儿子绑回来,霍擎早已是敕勒的金刀驸马了。”
“我听说呀,高阳侯是想效法父亲,想带敕勒公主私奔来着,奈何被小郑国公硬生生拦下,断袖只是障眼法,高阳侯孤身跑到京城,还是为了皇后。”
“哎呦喂,这是什么绝世虐恋呐。”
望着窗外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车马,铁脱耳畔回响这几日偶然听见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
宽而平的双眉聚起一座小山峰,一双铁掌捂住脸,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
他烦躁念叨:“卓雅娜,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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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兰骑着神骏非凡的敕勒烈焰骢,兴冲冲奔到街口,正想着该往哪处去寻乐子,一辆马车在他身边停下,竹帘缓缓卷起,清隽男子的形象如画卷般徐徐展开。
宽袍大袖,峨冠博带,仙气缥缈,一举一动都写着优雅,正是标准的建璋风度。
兰琇淡淡一笑,拱手道:“萨尔德拉世子,请问你上次说的有随国风味菜肴的舞乐坊怎么走?”
兰琇很懂地利用自己外貌上的优势,连笑容的弧度都是那么恰到好处,让斯兰如沐春风。
斯兰其实挺精明,不然也不会洞悉到随国襄南王针对项冲的计划。
他认真琢磨了一会儿,没觉得兰琇的问题有什么不对,随国人想在梁国吃地道的随国菜,完全没有疑点。
“那里距离这里有点儿远,不如我带您去吧。”斯兰勒转马头,热情提议。
“那就多谢了。”兰琇欣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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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乐坊自打被罗芙接手后,推出了正宗的敕勒奶茶,又走官商的路子弄来了道地的随国鱼鲜,近来又来了些楼兰舞娘,肚皮舞跳得活色生香。
再加上陆离时不时带一群羽林营的败家子儿上门光顾,新舞乐坊的招牌很快打响了,生意比在曹蔷手里的时候还要红火。
此时大堂中人声鼎沸,舞娘们在酒客中间转着圈圈儿,身上的璎珞晃得人眼花缭乱,兰琇和斯兰选了个偏僻的座位坐下,一个侏儒过来,上了最好的新雨露茶,递上烫金菜谱。
兰琇接过菜谱打开,漫不经心问:“听说这儿有嘉湖鲤鱼?”
“客官您真识货,全长平除了皇宫,只有咱们这儿有正宗的嘉湖鲤鱼,其他家的,都是本地鲤鱼冒充的,咱们这儿还有流觞宴,都是最地道的建璋风味。”
侏儒是个灵快人,一瞧兰琇那低调中透着奢华的衣着打扮,就知道这是头大肥羊,可了劲儿地把舞乐坊最昂贵的菜色推上来。
“流觞宴?这是个什么由头?”兰琇目光转为深浓,搁下菜谱问。
“这取的是曲水流觞的典故,每道菜都用一句诗命名,比如那个什么澄江静如练,明月照沧海,亭亭山上松……吃得就是一个风雅。”
“那就来这个吧。”兰琇连价格都没问,“再来一壶奶茶。”
侏儒推销出一个大单,欢欢喜喜地去了。
斯兰倒了杯茶正要喝,兰琇抬手示意他不要,让侍从搬上来一大套白瓷茶具和自带的茶叶,然后开始一整套繁琐至极的表演,一会儿倒茶一会儿泼茶,看得斯兰眼花缭乱。
过了很久,兰琇才把一杯色泽鲜亮的茶送给斯兰。
两人欣赏着歌舞,闲谈起来。
兰琇兴味盎然,问:“这儿竟然有敕勒风味的奶茶,不知是否与瀚海一样口味。”
斯兰道:“一模一样,因为这儿的主人和高阳侯有交情,因为高阳侯爱喝奶茶,这儿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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