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特别留意的话,在一片混乱嘈杂的环境中,很难发现人堆里忽然多出一个人。
村民都把注意力放在守护家园上,很少有人会匀出心思注意别家的事,石安也不会特意说,再加上回来的及时,乔昂兄妹的父亲成功营造出了一种好像从没走过的假象。
乔父的肩膀很宽,看上去不苟言笑。
他坐在人群的最边缘地带,环顾一周,问乔英:“你哥哥呢?”
乔英站起来张望一番,没看见乔昂的影子,焦急之情溢于言表,赶紧捉住石安手臂,问:“我哥呢?”
“我……我看见他……他回家了……你……你抓疼我了。”石安艰难说完整一句话,原本有点儿的扭曲的五官因为剧痛几乎搅成一团。
乔英这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大,倏然松手:“抱歉,石大哥,我太紧张哥哥了。”
她眼尾一扫,看见不远处的霍霄正往一架弓弩填箭,霍霄架起弩,箭头对准前方,那鹰隼似的眼睛扫过一片,乔英正在霍霄视线之内,心尖没来由地一颤。
她直觉这个人比村外那群恶人加起来都要难缠。
“我在这儿呢!”
乔昂小跑回来,掠过乔英来到项冲和霍霄面前,把一碗炒好的松子交给项冲:“君侯,小地方没什么东西招待,您将就些用。”
“乔大哥,您客气了。”项冲双手捧着碗,彬彬有礼,斯斯文文的样子比霍霄还像个君侯。
他把那碗松子捧到霍霄面前:“君侯,夜里风大寒凉,松子火性足,多吃些可以抗寒。”
项冲生了一双清澈明净的眼睛,只要拿那双眼睛觑着谁,被觑着的人心准会融化,谁也不能把他往坏处想。
乔英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这边看,除了从项冲脸上看出柔媚和天真,没嗅出阴谋的味道,这才稍稍放下心。
“乔大哥,乔姑娘受了惊吓,您快去陪陪她吧。”霍霄抓起一把松子,自顾自蹲下,混着随身带的什锦糖散给村里的小孩儿们。
乔昂妹妹身边,看见父亲回来了,低声问他:“阿爷,咱们怎么办呢?”
乔父沉吟一番,没立刻回答乔昂的问题,手里的烟杆指了指霍霄:“他一个侯爵,跑到这种穷乡僻壤作甚么?”
“阿爷,你怀疑他也是——”乔英再次偷窥霍霄,摇摇头道:“他们两个是出来玩儿,被浓烟引过来的,要是为那个,不会只有两个人来。”
“防人之心不可无。”乔父的城府比一双儿女都要深沉得多,他抽了口烟,咬咬牙,终于下了决断:“你们准备一下,今晚咱们就走。”
“那樊叔叔和那些东西怎么办?”乔昂问。
乔父抬手,抚摸乔昂线条刚毅的脸颊,略微凶悍的脸上忽然浮现一丝柔情,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舐犊之情。
乔父问:“你心疼家产?”
“不心疼。”乔昂想也不想就回答,“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阿爷和阿英更重要的。”
“那咱们今晚就离开这儿,他不肯走,就绑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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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水塘边,霍霄对着澄澈的水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擦干净脸上因收拾火灾残局而沾上的灰尘。
收拾完毕后,他对项冲嘚瑟一笑,做了好几个扩胸运动,特别做作,他问:“乘凤啊乘凤,请问世界上最英俊挺拔的哥哥是谁?”
项冲的回答是一个转身,霍霄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是霍霁。”
霍霄扁扁嘴,幽怨道:“乘凤,你变了。”
“说好给我暖被窝,怎么变成露营了?”项冲转过身,浑身上下都写着冷漠。
霍霄没想到项冲能记这种犄角旮旯的小账,他打了个响指,语气中透露几分无奈:“你说我这是什么体质?又被搅和进浑水里了,咱们现在脱身还来得及吗?”
“你舍得丢下那群老人小孩儿吗?”项冲下巴往山坡上偏了偏,村民们已经在搭伙做饭了,隔着老远就能闻见的麦饭和蒸肉的香气儿。
霍霄的表情又严肃起来,他摸着下巴:“我总觉得这又是个圈套,他们是故意把我引来的,可我来了只会跟范狁作对,难道他还指望我和他一块儿鱼肉百姓不成?”
分析到这里,霍霄的自尊心受到沉重的打击,他又对着水面照了照自己的模样:“我看起来就那么像恶霸吗?”
项冲问:“把你引来的是什么?”
霍霄一怔,道:“当然是烟。”
“谁是放火的主使者,谁就有问题。”项冲往水塘里打了个石片,石片在水面一连弹了两个起伏的弧线。
“章夷,范狁,胡彪,这三个人里面,起码有一个有猫腻。”霍霄也打了个石片,打出三个起伏,“再加上那古怪的一家子……他们不会是何彪派来刺杀我的吧?”
霍霄踩了踩自己脚下的黄土地,浓眉拧起,只觉眼前重重迷雾,此时身边除了项冲,谁也不能信任。
“君侯!可叫我好找!”
浓艳的晚照下,马昆和沦为舞乐坊杂役的霍家部曲挥着手奔过来,最后面一个人晃晃悠悠地跟着,竟然是袁素。
袁素眼皮子耷拉着,看上去没精打采的,哼哼道:“看吧看吧,我就说君侯没事儿,小孩子在外面玩儿疯了,忘记回家而已。”
霍霄眼睛一亮,脱口道:“嫂子!”
袁素长眉一耸,含笑对项冲道:“马大哥还以为你带着君侯私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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