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榛走出来的模样和往常别无二致,没有解脱后的欣喜也没有没把握的失落,行走的步子不紧不慢。
直到他抬眼瞧见顾将迟那紧张着欲言又止的模样,想问什么又不敢问,急得一脑门汗——
席榛这才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好像这时才后知后觉自己扔下了很大一个担子,他抬手将顾将迟的脑袋按着使劲搓揉了一番。
“好像又长高了啊,小朋友。”
“……别叫我小朋友。”顾将迟小声嘟囔一句,似乎想把对方的手拉下去,但思索了几秒什么也没做。
算了,再过几个月想被这个人天天当小孩子也不行了。
顾将迟想到自己停滞不前的计划,他感觉到了任务艰巨,更明确感受到自己心里没底。
晚上席榛和同学聚会去了,顾将迟就躺床上将手机解锁、锁屏、解锁、锁屏。
明天还要上课,可顾将迟的心已经随着席榛一块儿尝起了毕业的喜悦。
不对,与其说是喜悦,不如说是浑身的紧张都被调动出来了。
顾将迟翻了个身将脸砸进枕头,将枕头下的护身符掏出来仔细瞧了好久。
真丑,他想。
如果席榛知道自己小时候做的这破玩意儿要被顾将迟每晚摩挲好几回,估计会羞愤得立马网购一堆开过光的东西送给他。
再把自己做的这个给销毁掉。
我是真的喜欢他吗?
顾将迟不知怎的,突然就在心里问起了自己,而且困惑的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他塞回护身符一下子钻进被子。
他在无尽的黑暗之间,听见自己缓慢低落的心跳声。
从顾将迟堪堪了解“爱情”这个玩意儿,所有有关于这个词汇的行为——牵手、拥抱、亲吻,以及所有有关于这个词汇的情感——心跳,想念,依赖,全都是和席榛一道品尝的。
他的社交圈太狭窄了,席榛就占据了几乎所有,剩下的一丁点角落装着他几乎见不着面的父母,顶多再加上吴凉之类的小弟。
顾将迟在黑暗里瞪大眼睛,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情感,甚至想着席榛如果怀疑他关于感情的判断的话,自己说不定会恼羞成怒。
可是现在,席榛没有说过怀疑,甚至还竭尽所能配合他的小试探,可顾将迟却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疑虑。
对,不真实。
顾将迟将手机放在心脏上方,猜了猜席榛正在玩些什么,放弃了给对方打电话的念头。
他深嗅一口气,觉得自己在这种时候本该全力冲撞,反正也不用顾虑席榛考试了,自己想表白就表白甚至想强吻都行。
荒谬的是,顾将迟就在这种时候,突然有种不战而败的错觉。
被子里的空气太稀薄,顾将迟扯了扯自己的睡裤。
这套睡衣还是父母两年前给他买的,这两年他窜了很高,但鲜少在家的父母并不知道这些,顾将迟出门要不就穿新校服,要不就拿打来的零花钱自己买。
但想着反正家里经常就自己一个人,睡衣穿成什么样也没人看得见,顾将迟就懒得买新的了,说不定没多久又长了呢?
顾将迟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突然就浑身不自在,睡裤太短了裤脚卡在小腿不自在,穿个睡衣把腰都露出来了不自在,头发把眼睛挡了一半蹭来蹭去也不自在。
顾将迟内心烦躁不已,觉得自己从未对生活这样斤斤计较过。
他在蹙紧眉头被子里翻了几个转,越翻越觉得心里有团火在燃烧,烧得他怒而坐起,将睡衣裤一把扯下来扔在床脚,光溜溜地赌气般砸回床上。
“啊——”
顾将迟烦闷地大叫了一下,像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又好像自己其实知道原因可是不敢多想。
他只是突然反应过来,席榛对顾将迟自己的感情接受度太高了。
就算再把自己当弟弟宠爱,也不可能毫无芥蒂地配合一个相处多年的同性示爱,并且毫不避讳。
如果真有爱情存在,席榛可能没有一丁点怀疑、纠结、矛盾的过程吗?
从未让人辗转反侧过的情感能称之为爱情吗?
顾将迟不知道,他只知道席榛坦坦荡荡地接受了这一切,但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对于自己的行为没有期待也没有排斥。
什么也没有,就好像一滩死水。
任凭顾将迟怎么往里投小石子,席榛都毫无波澜。
像是在温柔地对待一场闹剧,静静等待演员谢幕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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