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写字楼很多，楼下有一个规模挺大的小吃城，远远看见那片好像围了很多人，走近了才看清楚是两伙人在打架。碰上这种事梁希一般会赶紧避开，那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回头多看了几眼，然后他就看到了……里面居然有方亦杉。方亦杉被梁希从混战里扯出来的时候早就杀红眼了，不管不顾抬手就给了面前的人一拳，梁希被他砸得差点摔地上去，好不容易把他吼醒了：“方亦杉！”方亦杉眼见着他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了，想到这人随心所欲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再看到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手拉着手散步，他心里一把火更加噼里啪啦烧上来了，狠狠瞪了梁希一眼，直接推开他又跑了回去。
最后两伙人全被警察带回派出所训话，梁希跟过去在门口花坛边上坐到快十一点，终于等到方亦杉出来。方亦杉戴着兜帽只露出半张脸，左边面颊上还沾着点血迹，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梁希微微叹了口气，迎上去：“亦杉……”方亦杉看了他一眼，让李啸天先走，一脸不耐烦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你有完没完啊？又想干嘛？”梁希抬手就把他手里的打火机按了下去：“别抽了！”方亦杉直接就被惹毛了，眉毛一挑，瞪着他的眼神一下子凶了起来：“你还专门跑这儿来教育我呢？！”
梁希这边还发着低烧，刚刚又被方亦杉狠狠抡了一拳，脑袋里嗡嗡直响晕得不行，又气又急地斥道：“方亦杉你自己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整天像个混混一样就知道抽烟喝酒赌博打架？你是不是就喜欢每天过这种日子？”
在他的想象中，方亦杉会在舞狮学校里度过充实又快乐的几年，然后出来做个专业舞狮艺人，风风光光也好，普普通通也罢。他不希望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方亦杉听完他的话，先是怔了一下，然后胸口咚一声钝响，心脏好像在里面碎开了一样。他其实不喜欢抽烟喝酒，是故意做给梁希看的，就跟叛逆期的小孩故意学坏一个道理；他也不怎么打牌，老徐他们实在喊不到人了他才去的；今天打架也是他们好好坐那儿吃着，对方突然过来挑事的。
方亦杉不知道原来梁希心里把他想的……那么坏，那么一无是处。
“你现在是在怪我吗？你怪我变成这样？梁希你……这不是你帮我选的吗？”
“最开始我妈把我送去学舞狮，是因为这是我哥喜欢的事情，他们就想让我接着做，没人问过我喜不喜欢。”
“你比他们更坏，至少他们没骗我。你把我骗进去了，自己拍拍屁股就走，爱干嘛干嘛去了，你问过我吗？”
“你当然过得开心了，娶老婆生孩子，你他妈儿子还跟我一个名字？凭什么呀？”
“梁希，你把我当个人看吧，我也是个人，我会难过的。”
“到头来你还觉得是我的错？”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的错啊？”
方亦杉握着拳头浑身发抖，最后几句简直就像小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哽得气都有点接不上来。他垂下眼睛，睫毛颤了颤，很快就簌簌掉下来两行眼泪，脸上的血迹被冲淡了糊成浅红色的一团。
梁希一开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是他没想到方亦杉会哭。重逢以来方亦杉一直又凶又躁，他原本以为方亦杉会扑上来揍他一顿的，结果方亦杉居然很伤心很伤心地低下头哭了……
梁希一下就慌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语无伦次地接道：“不是，别哭啊，你别哭，说什么胡话呢，什么老婆孩子的……还有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有些僵硬地伸出手，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想给方亦杉擦眼泪还是想抱一抱他。反正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方亦杉就啪一下很用力把他的手打开了，然后抬起手背一下一下地把眼眶揉得通红，过了一会儿忽然捂着脸慢慢蹲下来。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你说的要我等你，就是你再也不会来了，我不用等了。”
“你说的我们一辈子一起舞狮，就是你不奉陪了，我自己慢慢玩。”
“我已经听不懂你说话了，我听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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