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咚——一阵手榴弹加机关枪突突突了十多分钟。等到听不到子弹射入肉体的声音了，何永安示意大家停止攻击。
彭营长压低了声音，“要么对方没人了，要么就躲起来了。”
何永安不语，一双黑色的眼睛与这浓墨般的夜色融为一体，紧紧盯着前方。
其他士兵面面相觑，不知道下一步命令会是什么。就在等待的时候，忽然听到长官那边突然发出细碎的脚步声，听声音是往前走得，天太黑，他们根本来不及看究竟是哪个不怕死的敢往前冲，去当对方的人肉靶子。
走上前的自然是何永安，他站出来的动作太迅速，彭营长根本来不及阻止他。何永安夜视能力一向很好，饶是如此，也不能将数十米外的敌人看得一清二楚，况且是在完全阴天的夜。他只能视力与听力并用，留心着前方的动静。
他敢跳出来，是因为他需要一个人来引出敌人的火力，让士兵们好趁机会打击敌人。但是上前来的这个人，如果是别的士兵，很有可能成为敌人的活靶子。换做是他，还能有几分逃生的希望。他屏住呼吸，轻悄悄地往前走着，看到有可疑目标，立马开一枪，只听对面传来闷哼声，有人中弹了。如是打了三枪，对面藏在掩体后面的人在见到长官被打死了，本身就已经惶恐不安，此刻又有三名队友中枪，生死未卜，更是出离愤怒了，纷纷开起火来。
何永安和这些人相聚不到二十米，如果被密集的子弹雨击中，他身上将会有无数的弹孔，成了血筛子。好在他们动手的时候衣袖擦过掩体的微小声音被他捕捉到了，知道对方要反击了，于是他大叫一声“隐蔽！”同时整个人迅速窜入一面小土丘之后。
几乎与此同时，子弹带起的风从他身旁飞速闪过。饶是躲得及时，仍是有流弹擦过他左小臂，登时就留血了。他不甚在意，只把这看做皮肉上的擦伤而已。他慢慢侧过身子，对方似乎要把携带的子弹打完一样，一直不曾停歇。何永安瞅着对面枪口冒起的火光，悄无声息地对准了一簇火光亮起的地方，扣动扳机，砰——枪响了，那人还没来得及惨叫，就直直倒下。再对准下一簇火光，砰——又有一人倒下。
对面有人警觉到了这里的火光，招呼着往他这个方向开枪。何永安躲到掩体后面，感受着每一束子弹打来带飞的土雨。此刻他完全被火力压制了。
彭营长躲在后面，一直观察着前面的情况，见此机会，连忙命令，“开枪掩护何营长，注意，暴露后立马换地方。”
白胖子、狗剩一边开枪一边哇哇乱叫，“小鬼子，叫你吃爷爷的枪子儿。”“一群憨儿批，也敢在老子跟前乱显摆。”“嘿嘿嘿，爷爷在这里呢。”“鬼子们速速受死。”……
对面唔哩哇啦响起一串日语，可惜两方的人都听不懂对方说什么，只听得这百米之内对骂和枪声噼啪乱响，热闹的恍若过年放鞭炮。
何永安营里的三连长听着白胖子、狗剩二人欢脱的表演后，不由得想土遁，原想管教一番，又觉得这俩人在吸引敌人注意呢，替自己分担了不少火力，索性也不去管，由着他们乐呵着来。
何永安夹在两方中间，听得是一清二楚，再加上他留过学的经历，自然是两方的对骂都能听明白，他无暇去感叹双方谁的骂功更好，瞅准了时机腾挪转移，再次跳回彭营长藏身的土堆后，彭营长拍拍他的肩膀，“你可真行，枪林弹雨的，也不怕把自己个儿交代在这儿。还别说，你这俩手下也真够可以！”
何永安当然知道白胖子和狗剩两个人一骂成名了。平时他都不在乎白胖子和狗剩是否口出脏话，现在更是不会计较。
他注意观察对面的人，仔细聆听之后他判断：“对方有生力量和轻重武器减少了，刚才我在中间的时候，听到对方是两挺重机枪、和二十多把三八步枪、一把九七狙击步枪和两把歪把子步枪。现在减少了三分之一。”
彭营长心里赞叹何永安听力卓异，但着实被目前的境况难住了，“照你所说，对面完全有碾压我们的优势，之所以现在不敢冲过来，肯定是怕惊动后面的营地，被我们全吞了。我们就在这里和他们僵持，等天亮了援军来了就能一举拿下他们了。哎，就怕弹药撑不到那时候。”
何永安环顾周围，从彭营长腰间摘了两个手榴弹，拉了引线，直接投到密集冒火的重机枪处。两片火光骤起，国军士兵又趁机打死了几个人。重机枪停顿了片刻，不多时，只有一挺重机枪重新开起火来。
何永安挑眉，低声笑，“可惜，只打掉了一个。不过这人也够笨，不知留点子弹防止我们进攻。”
彭营长离得他很近，听他压低了嗓子说的话，再看他黑暗中的侧脸，只能大致看出来个轮廓，但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兴味渐渐散去。果不其然，何永安吩咐，“停火。注意警戒。”
队员们面面相觑，咋又停火，这帮小鬼子摸黑爬上来怎么办？再一想何营长刚才这么神，听他准没错，索性都猫着腰眯着眼盯着前面。
这边熄了火，对方先还乱打，没多久也意识到不对劲，纷纷熄了火。对面淅淅索索小声讨论的声音传过来，何永安凝神细听，猜测这帮小鬼子是想摸黑进攻还是摸黑撤退。没一会儿对面两股声音渐大，听起来是达不成统一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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