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弋看向卓淮，静了一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卓淮笑了一下，道：“先休息吧。”转身往里走，要去暗道里面的房间睡觉，战弋跟上去把人拉住，从后面环抱上卓淮后拉住他的腰带，凑到卓淮耳边用气音道：“我早跟傅子说过了，以后，你都在我这儿睡。”卓淮耳朵一热，战弋轻轻亲了一下就撒开他，拉着他往床边走。
卓淮睡在靠里的位置，不太习惯地挪动身子想找个舒服的姿势睡。战弋忍不住了，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按住，冷道：“不要乱动。”卓淮愣了一下，总觉得这语气耳熟。两人在天光大亮的时候终于昏沉睡了过去。
人心里都藏着事情，就睡不长，卓淮先醒了过来，发现战弋还是睡前抱着自己的姿势。卓淮没动，他知道自己怎么动一下战弋都会立马醒过来，卓淮静静看着战弋的眉眼，听着战弋的呼吸。
他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单独听过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好像外人什么都不相干了，命案和他们没有关系，朝中权势操纵和他们没有关系，战争和他们没有关系，现在就只剩下卓淮被战弋抱着，用一种近乎威胁的姿势温柔地搂在怀里。
卓淮很少做梦，但一做梦就容易梦见战弋，这样的情景，却也从未在梦中出现过。卓淮梦中只有少年的战弋，擦起匕首，闪闪发亮。战弋眉眼生得嚣张、锋利，大将军的当仁不让是早就刻在这眉眼间的。卓淮没忍住，凑上去吻了吻战弋的眉心，那里皱起，许多不平。
战弋不出所料地醒了过来，卓淮立马要逃，一缩身想从战弋的怀里溜出去，被战弋以更快的动作压在身下，声音低低地含糊：“大清早，卓宗主何时学会这招了？”
卓淮逃不脱，只能用冷脸掩饰尴尬，道：“都是跟您学的，流氓泼皮耍无赖，我这还就学了第一样呢。”卓淮想扯过被子，“还有啊，战将军，不早了，都要用午膳了。”
战弋暴躁地踢掉被子，正要拉开卓淮里衣，屋外就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傅子的声音在外：“将军？将军在房里吗？卓宗主？”
“……”卓淮笑了一下，想推开战弋去开门。没想到战弋把他夹得死死的，愣是不让他动，卓淮道，“干正事儿了，战将军。”
“混账…”战弋低低骂了一声，低下头在卓淮颈间狠狠亲了一口，然后撒开他去开门，见到傅子，一时没控制住心里不满地重了语气道：“怎么啦？”
傅子见眼前战弋一副刚刚从床上起来还颇不适的样子，以为自家将军这是有了起床气，但想着这也不能耽误正事，就面不改色递上案卷，道：“刚刚衙门差人送来，半夜里您和卓宗主去李冠宏大人城郊别院逮到的那两个男子审出来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话音刚落，傅子抬头，就看到卓淮出现在面前，笑着把房门开大了些，道：“傅子早，”然后扭头看向战弋，“我去洗漱，回来看。”战弋点头，收下傅子手中的案卷，又觉得自己刚刚开门时火气太大态度不妥，追加了一句，“辛苦了。”傅子看到卓淮脖子上的红痕心里一下就明白了七七八八，这才开始埋怨自己的冒失，又忍不住替战弋高兴，想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少爷终于也有了些自己的私情了，边想边笑着走出了战弋的院子。
二人洗漱完毕开始坐下无言看卷宗，小半晌就看完了。战弋开始泡茶，卓淮右手的食指一下一下扣着桌面，房中只有水声和敲击声。
“跟我们预想的差不多，”战弋洗茶，用布擦了擦溅出的水渍，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花家两兄弟，是李冠宏最先养在城郊别院里的男人，如果只到这份上，他兄弟二人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官府要按下这上不了台面的丑闻我也能把这案子翻他一翻…可是…可是怎么偏就…”
“偏就有样学样，学那李冠宏男女全都不放过，骗男子，强奸女子，能害一个是一个…昨夜就怕官府发现李冠宏还有男色的癖好查到他们，回去想带走那些夜壶和消灭男人生活过的痕迹，好巧不巧撞上我们…这真是…真是……”卓淮扶了一下因为战弋正在倒水进去而摇晃的茶杯，接口道，“我也时常想不通，战弋，”卓淮接过战弋递过来的茶，凑到鼻翼边轻轻闻了闻，“怎么，不是说，人之初性本善，怎么一下就能向自己受过的苦难屈服，一下就能违背人本来的良善？”
卓淮的问题轻轻冒出来，像一个煮茶时候冒出来的泡泡，“咕嘟”一下，战弋心里没理由地就疼了起来，他看向卓淮眉角的弯月型疤痕，此前注意到卓淮的疤，只是觉得清冷好看，只是觉得江湖人就是有这样的痕迹。却从未，战弋的心还是狠狠疼着，却从未去想，眉角那么皮薄命案的地方，这弯月型的疤是怎么来，来的时候，有多痛。
卓淮转而道：“李冠宏别院里官府只羁押了女子，那些漏掉的男子你们朝廷派人去追吗？”
战弋目光沉沉看向眼前氤氲的水汽，道：“追，把李冠宏前几十年的腌臜事情都给我扒出来地追。”
时节入秋，天气凉意渐盛，战弋和卓淮从流火时节相携到现在，抓了歧盟中细作，拒了南梁司马昭之心的婚约，不小心送了一个侯爷的爵位给六品小官，到这时节，大臣要员死了两名，牵扯出来的全是肮脏龌龊的破案。
战弋不知怎的，伸出手来抓住了卓淮的手，卓淮不知道他怎么了，却平静地回握，道：“至少，还没有更多糟心的消息传来。”
战弋很正地整了下衣领，像是道歉般，慢慢道：“朝中这般，真是让你见笑。”
卓淮顿了一下，像是没料到战弋会这样说话一般，然后缓声说道：“人欲过贪，本是你我都见惯的事情，我们从携手那日起就该料到掀起来的会是什么，战弋，我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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