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客是个中年夫子,衣着朴素毫不起眼,又在这般偏僻的茶馆守着,想必不是什么得意人。那些书生自然不怵他,几句不和便与茶客争执起来。
现场有些混乱不堪,不少人想提前离去,却被守在门口的林平挡住。
“诸位且先留步,我等不过是听闻茶馆主人素有文才,特来讨教罢了。”
你们是找茬,而非讨教吧?
茶客们看出林平的来意,又困于林平人多势众,只能无奈回到座位等待。
书生越发嚣张,不时点评两句,把茶馆批得一无是处。
许霖正是在这般乱糟糟的景象中来到前堂。
他身着一袭蓝色锦裳,下摆袖边皆绣着如意云纹,少年眉目俊朗笑意淡然,午后阳光照到他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一层霞光,越发显得夺目耀眼起来。
同样是蓝色锦裳,许霖穿起来比林平合适得多。
许霖冷静含笑、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给不少茶客带来信心,也震住了那群叽叽喳喳的书生。
唯有林平眼中冷意森然,几乎快要穿透空气,试图冻僵许霖。
但许霖仍然含笑而立,挺直如松柏。
林平阴阴盯着许霖身上的蓝色锦裳,咬牙止住怒气,脸上转为一片和煦温文,拱手道:“许贤弟,好久不见。”
许霖低应一声,日影在他眼中流转,他似有些疑惑,“你是?”
语调低沉眼神困惑,轻易便能让人相信,许霖从未见过林平。
也让林平下一句“你手腕上的伤可好些”硬生生卡在喉咙,进退不得。
头回交锋,许霖胜。
他也不自傲,仍是谦和静立,笑等林平回应。
林平立在门边,逆光的脸上透出几许黑沉,他反应倒是快,只道:“想是贤弟贵人多忘事,上回院试你得中魁首,愚兄曾向你恭贺过。”
许霖脸上并未露出熟稔,反而更添戒备,竟是后退一步道:“你欲何为?”
你来做什么?少年唇色微白,虚弱又强行戒备。
这话问得奇,却并不突兀。见许霖面上神色戒备,不少茶客心知,这林平想必来者不善,和许霖关系并不好。
林平为套近乎挤出的笑脸又是一滞,只能直言来意,“听闻许兄书法卓绝,特来讨教。”
说完,他得意地看向许霖,等着许霖露出慌乱和错愕。
但许霖没有,他只是下意识抚向自己的右手腕,目中犹豫。
林平眼中精光一闪,不等许霖说话便连忙道:“我等诚来讨教,莫非许兄要托词拒绝?”
生生堵住许霖用借口推脱的法子。
许霖不豫。
他眉心微蹙,手腕紧绷,周遭气势都凝固起来。
林平见许霖这般模样,几乎快要狂笑出声。那般深的伤口,就不信你还不废。
只见少年人蹙着眉,抬起右手,甩开衣袍,不悦道:“身上这件锦裳是我心爱之物,若要舞文弄墨,我怕弄脏它。只是——”
许霖抬眸看见林平得意若狂的样子,眼中鄙视之意愈浓,“只是你们诚心求辱,我亦只好让你们如愿以偿。”
林平的脸彻底黑了,他身旁那些爪牙正欲出声,许霖扬袖示意,很快就有人搬来笔墨纸砚。
书案拉开距离,许霖静立于桌旁,再次不屑地扫向林平,才深吸一口气。
馆中一时悄无声息,皆盯着堂中那个少年。
他右手顺利执笔,手腕微沉。
林平霎时心中一惊。
狼毫蘸墨一挥而就,如雪的宣纸上洋洋洒洒落下几个大字。
似是对自己的字极其自信,许霖将笔随意一掷,转身回到后院,徒留下茶馆众人围观讨论。
方才许霖在桌上作画,众人只能隔桌远观,如今终于能凑近细看。
“这字苍劲有力,锋骨傲然,很是不凡。”之前和书生争执的中年茶客抚摸着还未干的墨迹,满脸欣赏,啧啧称赞道。
书生群里有人不信邪,亦围上一观。
熟料脸上青青白白几度变幻,一时间竟不敢再说话。
还是掌柜令人把许霖墨迹装裱挂在堂中,林平才终于见到纸上写了些什么。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谁是君子谁是小人一目了然。
林平脸色霎时变得铁青,几欲杀人。
一旁的掌柜还嫌不够,补充道:“林公子,我家主人方才吩咐,他衣裳弄脏了,您得负责赔钱。”
真是欺人太甚。林平身后的书生涨红着脸,倍感尴尬。
书生群里有人怒问:“赔多少你说便是,我们林公子怎么可能赔不起?”
掌柜的有些为难,“三千两。”
那书生倏地闭嘴。
林平用看死人的目光瞪着书生,随后冷冷拂袖而去:
“我们走。”
当初手腕伤势极深,你的右手怎么可能不废?
现下你可以伪装强撑,我便等着乡试时看你一个笑话。
许霖,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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