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辆过时的自行车从楼道里推出来，戚岷游蹬得很快，旧车嘎吱嘎吱地响，他却听不见，只有风吹过耳边的声音。路过小店，黑暗里蹿出来个人，还是络腮胡子，戚岷游轻轻一避，车前轮也轻轻擦过了男人的小腿。
络腮胡子立即指着他的背大骂。
戚岷游却很快乐。
他从来没有这么放纵过。
一会儿就到了“盛裕华庭”，戚岷游把自行车放在门口，他已经准备好，如果他们问，这次他会回答，A栋105，萧岁。
还是那个保安。
一天之内来了两趟，那人在里面打量了他一眼。戚岷游嘴唇刚动，对方居然缓缓按开了气派的黑色拉闸门，笑着说：“找那个同学吧？”
戚岷游点头，没有谢他。他已经记得路了，不会再像上次一样迷路。别墅区里面很大，戚岷游走了半天才到地方。A栋103楼上楼下都亮着灯，105却是暗的。他上前按门铃，先是试探的一声，然后是连着的两声，又按了好几下，直到他确定里面好像没人。戚岷游脸有点热，因为一路飞快骑车，而他的心情却犹如被冷水泼了一下，凉了下来。
戚岷游退开，往四边茫然张望了两眼，然后又朝亮着灯的顾丁吉家看了看，如果对方看见他问起来，他甚至都没想好，该如何解释自己会在这里。
戚岷游找了一处僻静的墙角靠着，手垂在两边，形单影只。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总是冷静得很快，如果生活总对一个人投以失望的话，是会这样的。
他没给萧先生打电话或是发信息，对方说希望他在楼下，他便过来，等在楼下。无论萧先生是逗弄他，还是有什么事情没回家，他都会等。反正，他已经无处可去。
就在这时，一道远光灯朝这边打了过来，伴随着一声短促的鸣笛。戚岷游眯眼，那辆黑车的标志他甚至都叫不上来名字，只知道不是奔驰，但戚岷游还是走近了两步，然后看见萧先生真的坐在车里。
戚岷游脸一热，突然觉得自己很蠢，有钱人都不止拥有一辆车。
看见萧先生，他开始拘束起来，甚至有点儿无措。驾驶座那边的车前窗半开着，戚岷游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打了声招呼，有点尴尬。
萧岁点了下头，然后车平滑地驶进了地下室。 过了会儿，他从地下室出来，没有说话，直接穿过花园，打开了别墅大门。戚岷游隔着几步跟在他后面，两人一阵默然。戚岷游看见了毁坏的车大灯。
进了屋，萧岁打开空调，说了声在沙发那坐，便进了厨房。他把气氛塑造得太沉默僵硬，戚岷游轻点了下头。两只小野猫远远地在沙发那头盯着他，充满戒备。戚岷游扯唇笑了一下，以示友好。
“喝什么？”里面传来一声。
“……水就好。”
萧岁出来，手里却端着一杯牛奶，放在戚岷游面前的茶几上，然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萧岁不看他，就那么交叠着双腿坐着，额发遮了半边眼睛。戚岷游手里摩挲着杯子，问：“萧先生，你开车跟人碰着了吗？”
萧岁这才看过来，点了下头。
气氛仍然很冷。
在萧先生家里，和他单独说话，太令人紧张。“有……创可贴吗？”戚岷游深色的眼眸看起来沉静，却掩饰一般朝下左右张望了两下。
“你十几岁？”萧岁突然开口。
“……十六。”
“上次为什么骗我？”
戚岷游回答不上来。
“我二十八。”
戚岷游点点头。差不多，和他猜的。
“你太小了。”萧岁又说。
戚岷游喝了口牛奶，他是太小了，所以上次撒了谎。他抬起眼睛，看着萧岁：“我心理年龄大一点。”
萧岁也看着他：“多大？”
“十八，有了。”说着他又低了低眼，似是不习惯和萧岁长时间对视，“成年了。”
萧岁又笑了，还是短促的一声，好似戚岷游的年龄问题总令人发笑。他不喜欢拐弯抹角，把手机放在茶几上：“那条短信，你想表达什么。”
戚岷游握紧了杯子，并朝沙发那边的两只小野猫瞥了一眼，才低声说：“萧先生，我……喜欢你。”
萧岁说：“我高中谈的都是和你年龄相仿的男朋友，现在毕业十年了，还要和高中生交往吗？”
戚岷游有些无言以对，他想说年龄不是问题，至少他觉得萧先生英俊年轻。但萧先生嫌他年纪小，他清楚。
“你知道你这么大的学生和我这样的成年人，”萧岁往后一靠，“一般都是什么关系吗？”
戚岷游知道。
他的母亲、房东，还有那栋破楼里的很多人都男女关系混乱，戚岷游更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很多东西。
萧岁随即说出了那个词：“包养。”
戚岷游低着头，脸上表情略微变化，心里涌上了一丝不舒服的感觉。他有点被冒犯到了。即便那条短信是他先发的，萧先生也是他仰慕的人。成年男人包养学生确实很多，萧先生是打算这样，还是以为他主动找上来想要这样呢，戚岷游仍然没有说话，抬起头时表情显得沉静。
这边萧岁话说得够多了，他从烟盒里敲出根烟：“不介意吧？”戚岷游摇头。萧岁拇指搓了下那只金属火机，火苗蹿出来，烟被他点燃含进嘴里。戚岷游默然着，然后他也伸手，摸到烟盒：“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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