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孤独,可能是爸爸不回家,母亲撒泼打骂争吵不休。长大一点,是来到锦绣山庄,被迫接受双亲背叛的人生。后来,慢慢心里长了见不得人的鬼,他藏着掖着备受折磨。如今,孤独大约是背负着这半调子的爱恨,无人知晓,无人理解,广袤天地,孑然前行。
它们终将是一个个都解不开的死结,嵌进他弱小的人生里。生命如此疼痛,仿佛搁在烈火上煅烧,整个精神都异常痛苦。
十七岁的陆天琪,根本无从学会对生命的宽容谅解,只敏感探知着周围所有伤害,一味加重自身的怨恨,往愈来愈狭隘的地方去。
往后两年,清明都没有抽出空回来过。他拼命赶着双学位的课程,医学是来到英国后他瞒着顾远声报的,平时一个周末都奢侈。
然而不论多忙,他也会每天一个电话,或者连个视频给天琪。
这边他扶了一下黑框眼镜看专业书,电脑放在面前,天琪趴在床上只看到他半张侧脸。清明低着头笔走如飞了一会,沉吟着说了一句:“别睡了,起床吃个饭去。”
天琪抱着手机,闭上眼装没听见。
每天早上都是清明电话叫他起床,两个人视频一会,他再拖拖拉拉去上课。今天周末,他想多懒一会。
电话那头传来清明笔尖摩擦在纸张上的沙沙声,他闭眼默算着存折上的钱。两年乐队终于磕磕绊绊在地下摇滚里抢了一席之地,虽然依旧毫无作为,但总算酒吧驻唱稳定,慢慢赚点钱了。
顾远声给他的生活费在另外一张卡上,清明也给了他一些,他没动这些钱。自己的存折上目前已经攒了七千八百块,部分是乐队赚的,部分他打的零工。
远远不够,攒的永远不如花的多,现在他自己筹钱,方知一毛一块皆不容易。
清明见他许久没反应,停下来揉了下手腕,抬头看了他一眼。
“在想什么?”
天琪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喃喃道:“快到我生日了……”
“嗯?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都给?”天琪猛地翻身起来。
清明合上书,应了一声,“说说看。”
天琪望着屏幕上像素不高的温柔的人,道:“想要——你。”
清明一笑,淡淡的笑意柔化了戴着黑框眼镜的学术派侧脸。
“恐怕不行。”他沉吟着想了想,“不如给你换把新吉他,外星人版哦,想要吗?”
天琪这两年里被打击惯了,平时清明都顺着他,唯有这些大事上是寸步不让。当不得不接受时,天琪也被迫磨平了性子,尽管对他十分怨恨,但时间弥久,终究压不过深沉的思念。
他什么都不想计较了,只要能见一面。
他暗自盘算着,暂且没有发作,兴致缺缺地趴回床上,摇了摇头。
离他的生日还有一个半月,钱还缺一万多,他苦恼地一蒙被子,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
他这是攒的什么狗屁钱!
被子外面,清明提高了声音:“要么我把那天空出来,在线上你想我陪多久就多久,好不好?”
天琪嗷叫着:“我不!”
他挣开棉被,果断掐断了清明的连线,起床洗漱去了。
这一年是陆天琪的成人礼,来年他就要考音乐学院。专业课没什么可担心的,其他课目却是一塌糊涂。肖蒙也比他好不了哪去,两个人在静园互相抄来抄去,临时抱抱佛脚,一如既往敷衍着。
梁孟春毕业后和杭杭办了家琴行,平时杭杭照看着店,他不过挂个名头,美其名曰要做一番事业,好躲家里的制约。
晚上照旧在左边驻唱,天琪心不在焉抱着把吉他在灯下唱一首老歌。
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说即将要离去
我会迷失我自己走入无边人海里
不要什么诺言只要天天在一起
我不能只依靠片片回忆活下去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 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唇齿咬着最后一句副歌歌词,“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头顶旋转着五彩流光,酒吧里回荡着伤感深情的歌声,安静的怀旧情愫。
陆天琪低头拨动琴弦,茫然扫了一眼台下,后台放起邓丽君的原声,与他最后一个和弦重叠回响。他走下来,坐在一旁沙发里押了口水果酒。
一只手将白色卡片放在桌台上,天琪抬眼,对面坐进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大约三十多岁,成熟温和,手指温润有力,向他略微点了点头。
“Angel,喝一杯?”
“啊?”
男人微微一笑,“他们都这么叫你。”
他恍惚也有听过他们喊安可,从未在意,原来无形中他已经有了名号。
男人看着他微微怔愣的模样,从方才台上就蹙着的眉,忧虑重重。今晚的他似乎和往日的热烈疯狂大为不同,他已经注意这个孩子许久了。
陆天琪没看桌上的名片,百无聊赖地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头顶的暗光在他沁出汗的额头一晃,少年英气凉薄的面容,清透的脸,眉目如画,唇色水润而淡,慵懒而厌倦地倚在沙发里,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这个游离在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孩子,无时无刻不折射着美,真是造物者的宠儿,难怪叫他angel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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