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绵扬今儿个一整天都站在网咖的落地窗前盯着龙江七中的校门，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奉才走时失望的表情和那句话：“我不信你了。”
这小子跟他想象的有点儿不一样，似乎有些……过于敏感了，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小屁孩闹脾气的导火索。
晚上九点半，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出来了，沈绵扬还是扯过外套去了道对面。
其实就一个小屁孩，没道理也不应该这么关注的，但他就是觉得奉才跟……自己小时候，有点像。
——
“你来干啥啊？”奉才见到沈绵扬的时候很惊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大概是他的标志表情，就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显得出他眼睛大似的。
“接你放学。”沈绵扬上前两步伸手就抓住了奉才的胳膊，一转身抬腿就走。
“你干啥啊我同学还看着呢！”奉才用力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又甩了甩。
“就是因为你同学在我才没提溜着你后脖领子走。”沈绵扬捏了捏他的胳膊。
奉才叹了口气，转头跟身后的同学说了声“回见”。
“你不不让我信你吗？”奉才一上车就拽安全带，被沈绵扬拦住了，挑挑眉，“哟，怎么？”
“真记仇啊。”沈绵扬把他的手压了下来。
“那是，才哥的记仇小本本上可有数不清的账。”奉才故意说。
沈绵扬轻笑一声：“小屁孩。”
说着就冲奉才的脑袋伸手，被后者一激灵打掉了：“你干嘛？！”
“不干什么，回家。”沈绵扬启车挂档。
奉才眨了眨眼睛，不说话了。
那声“回家”他听着很舒服，有种久违的感觉……并不久违，自己家里连辆车都没有，哪怕是辆自行车。
只是感觉或许自己已经不记得的不几岁的时候大概听到过别人对他说回家吧。
至于回哪个“家”，他并不介意，其实哪里都不算他的家，就仅仅是个房子，容身之所而已。
原本校门口是堵得满满当当的，但沈绵扬的车停在他自己在网咖边上画的停车位里，倒着车顺着那天胡同就能抄近路离开。
奉才盯着“平板”上的倒车影像看了半天，又看沈绵扬没注意他，干脆窝在副驾驶来了个葛优瘫。
他想这样很久了，窝着很舒服，也很有安全感，可惜家里的沙发并没有他的份儿。
“这么窝着对腰不好。”沈绵扬说着按下了副驾驶座边上一个按钮，靠背缓缓下降。
奉才吓了一跳：“这还能降下去呢？”
“嗯，”沈绵扬被他的反应逗笑了，挤着卧蚕，“等你毕业了带你出去见见世面，啥都没见过会被人说土小子的。”
“操。”奉才撇嘴。
“别骂人。”沈绵扬警告他。
“没骂你。”奉才躺了下去。
车倒出了胡同，开上了另一条宽敞的大道。
“看，这大道，开着多开心，随便变道。”沈绵扬忽然指着前面说。
“是啊，开我们学校门口那羊肠小道真是委屈你了。”奉才懒洋洋地回他，“这大马路多好，还你家的。”
沈绵扬没跟他杠，只是笑笑，抬手摁了下屏幕：“听首歌吧。”
“我不听。”奉才果断说。现在的气氛挺好的，如果被土嗨破坏了他宁愿跳车。
“哎，都说了我不听那个了。”沈绵扬笑着解释，又戳了一下屏幕，“不放苏喂，放这个。”
“乱世巨星我也不听。”奉才赶紧补充，话还没说完前奏就响起了，听着温和的吉他声，他才放下心来。
天窗上的天空并不单调，有树影有月亮有星星，余光里还有前面颤动的五个emoji，五个小黑影除了感觉滑稽一直在盯着自己笑之外都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两旁的树高速后退，偶尔有幽绿的霓虹灯光映过来，明亮的路灯照过来时他眯了眯眼睛，剩下的就是远处的红绿灯。
耳边是沈绵扬放的《成都》，很安宁，很舒适。
“分别总是在九月，回忆是思想的愁，深秋嫩绿的垂柳，亲吻着我额头……”
奉才闭上双眼，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肥皂香，又不像是肥皂……雪花膏？说高级点……又有点檀木香？
虽然他并没闻过檀木是什么味儿。
“好香啊。”他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什么好香？”沈绵扬问，听着感觉嘴角还带着笑。
“什么牌的洗衣液？”奉才睁开眼睛问他。
“洗衣液？”沈绵扬挑挑眉，斜了他一眼，“如果你说香水的话，是古驰原罪。”
“哦……”奉才又将视线挪到了天窗上，他不想讨论不了解的领域，没意思，更何况是有钱人的世界。
“不用这么失望，其实体香我也有，要闻闻吗？”沈绵扬欠揍的声音传来。
“不要脸。”奉才瞪他一眼。
“有空让你闻闻。”沈绵扬不依不饶，还往他这边凑了凑。
“滚。”奉才躲他。
汽车开过了回家必经的铁轨，颠簸后五个emoji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仿佛偷窥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沈绵扬赶紧坐回去认真开车，还不忘夸一句：“瞧，咱这减震多好。”
——
下了车，俩人往门洞走，奉才认真撒嘛一圈后发现这里应该跟他家一样，是个拆迁来的养老小区。
这时候角落里突然冒出来个老太太，指着他俩就是一顿骂，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在骂什么，只能听出来该死啊死祖宗十八代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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