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耀辉，不如我哋由头来过。”
美丽的瀑布灯，黑白格调的镜头，只此一家的王家卫风格——不论是争吵还是沉默，这部上个世纪的香港片都显示出了它独特的魅力——里面的任何一个镜头，角色的任何一个微表情，都是现在的电影和影视剧所无法比拟的。
不过劲爆也真是够劲爆的。
床戏部分的时候，电影里没怎么样，屏幕外的这俩观众都快尬到天上去了。
“有爆米花吗？”过了全电影最激情的这段后，边潮冷不丁冒出一句。
“……有可乐。”余海说完才发觉自己口干舌燥，这仨字一出口都没声儿了，只得清了清嗓子再重复一遍，为了不让自己显现出人类的本质又加了两个字，“有可乐，要吗？”
“要。”
“啥待遇啊，”余海站起来往冰箱那边走去，“以为自己搁电影院呢？还爆米花。”
“酒也行，二锅头那种便宜的就挺好。”
“算了吧，我喝酒从来不喝便宜的。”余海打开冰箱门，拎出来两罐百事。
这要是奉才肯定老老实实地咂咂舌，感叹一声“真阔啊”，可换了边潮那就是闷着，没什么感想了。
脸皮儿真薄啊，奉才跟他一样自卑也没见怎么地……大概是一个已经接受了，给自己下了定义，而另一个死活不肯承认吧。
这社会就是这样，悄悄地分了许多层次，尽管你不想承认，客观上还是被划为了三六九等——从出生起，这世界上的所有人就都被画了线，贴上了标签——能不能修改和摘下才是自己的事。
余海递给边潮一罐可乐，后者没有抬头，默默地伸手接过。
沙发没多大，余海扣开可乐坐在他身边，冰凉的汽水灌进喉咙，多多少少冲击了一下方才一个劲儿往头顶上涌的热血。
片子不长不短一个半点儿，神奇的是这一个半点儿里谁都没再有什么动作，或许是哥哥的影响吧，不论再怎么灯火昏黄也没吊起来半分私欲的想法。
直到进度条走到最后，画面上全身被淋透的黎耀辉抬起头凝望着瀑布时，余海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摸过了手机，感叹说：“果然还是老电影看起来更有味道啊。”
“嗯。”边潮没有动，应了一声表示认同。
“看来悲剧的转折点都是误会，我一开始还以为他们终于要和好了。”余海关掉了电视，站在边潮身前，“咋俩以后要有什么误会你就直说。”
“我觉得我可能会憋着。”边潮抬起头望着他。
余海叹了口气：“我就怕你这样……虽然你也就是个会憋的人。”
“……”边潮沉默了。
“一定要告诉我。”余海打算确认一句。
“其实那样，就已经是不信任了吧。”边潮直截了当，“不管怎么解释，听到什么，都没有用了。”
“……啊，”余海笑笑，回身躺进了沙发里，“是啊。”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合适，一个追求安稳，一个追求刺激。”
“是啊，”余海点了根烟，“乌龟与兔子。”
“你这比喻也太精辟了。”边潮被他逗乐了。
“是啊，都绿了。”余海把烟叼在嘴里，慢慢地吸着。
“那我可不会是兔子。”
余海抬眼瞅瞅他，一只手夹下烟，坐起来往他身边靠了靠，就像电影里黎耀辉对何宝荣说聊聊时一样。
“我知道你不会是，你是温柔得连点儿脾气都不带那款的。”余海看见边潮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转手又把烟头掐灭怼在烟灰缸里，“我就是以前受的委屈太多了，现在只喜欢那种温柔的，只对我温柔的，带点儿少女心的爱情，甜得发腻的小甜饼最好了。”
边潮微微勾起嘴角，弯起卧蚕，默默地听他说着。
“一点儿都不想被伤害，不想相敬如宾，也不想吵架冷战，不想去猜对方的心思，很累，我会……坚持不下去，真的，一点点恶意都不行。”余海紧锁起一对眉头，“我脾气就这么怪，谁受得了，我就爱谁。”
“好。”边潮连点儿犹豫都没带的脱口而出。
其实感情这种事儿就是，明知道是沼泽，你还是会跳。
也不知道是哪一幕触动了哪个开关，就那么义无反顾地扑了上去，完全不需要权衡利弊。
因为你知道，就算是权衡完了，面对着满满的害处，还是会像对待烟草一般，为渴求那种致命的吸引力而忘却其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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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中提到的《春光乍泄》为张国荣97年与梁朝伟合作的电影作品，“不如我哋由头来过”致敬哥哥。
17年过去了，我们即将踏入21世纪20年代，如今台湾同性婚姻真的合法了，而大陆南京也出了同性监护人合法的政策，相信彩虹骄傲与LGBT者同在。
哥哥，你在那边能看到吗？
“不必太纠结于当下，也不必太忧虑未来，当你经历过一些事情的时候，眼前的风景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选自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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