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下生风，面上却不动声色，飞快地翻过一页，白皙的指尖掐着页脚。
“……很多。”
“启德二十六年，皇宫举行盛大的祭天仪式，一个宫女不小心打碎了个琉璃盏，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素芝——也就是谢老太太主罚；启德二十六年，年末宫宴，齐妃身体不适没能参加，贵妃派宫女素芝前去问候；启德二十八年，圣上秋猎，后宫嫔妃同行六位，随行宫女名册里，有她。”
老陈：“……这能说明什么？”
他闷头想了一会儿，涨着脸憋出一句：“谢老太太无处不在？”
明月：“……”他虽然不太懂，但他敢发誓正确答案一定不是这个。
却不想，沈重楼不无不可地点了下头：“这么说也没错。”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先皇后故去后，后宫一直是贵妃掌权，身边大小宫女无数，能掌罚、代表她去慰问其他嫔妃、出行长伴身边的……至少证明，谢老太太是贵妃娘娘的心腹，无所不知的那种。”
老陈恍然反应过来，他思路不慢，只是有些事实在超出了他日常思考的范围，此刻沈重楼一提点，立刻接口道：“杀人灭口！”
四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旋即他自己便意识到漏洞：“不对！真要杀人灭口，干嘛等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她能保证她的秘密过去二十年没有被泄露给旁人？”
这个她，自然是指的贵妃娘娘。沈重楼飞快地翻过一页，眼帘不抬地道：“那就要看这个秘密是什么了？”
老陈想，什么天大的秘密，能让位高权重的贵妃驱逐自己的心腹，又在风平浪静了二十年之后，还派人痛下杀手呢？
他自认不了解女人的心思，所以思忖片刻没得出结论后，果断放弃了这个问题。
与他不同，沈重楼惯会秉轴持钧，此刻却死磕在了这个问题上。
后宫之人看重的无非那几样：权利，宠爱，子嗣。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有了；圣上不溺于男欢女爱，但对贵妃足够尊重，要这么说，宠爱也有；膝下育一子一女，子嗣也有了。
还有什么是贵妃闹出这么大动静也要隐藏的……
又翻过一页，他的目光忽然一顿。
明月正闷着头盯着前头的脚后跟走，冷不丁那脚步一停，他刹不住速度，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我……”
他顿了一下，飞快地咽下半句粗口。
沈重楼却没这个心神理会他，他正紧紧地盯着卷宗上的某一段，如被人点了穴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明月把撞出来的泪水眨了回去，目光落在他盯着的那一段上，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
启德三十年六月廿十六，贵妃有孕，请太医诊断，得脉象微弱，腹中胎儿有恙，宫女素芝取安胎药三份。
这段与其他尤其不同，不似寻常记录卷宗一笔带过，前因后果都写得清清楚楚。取药这种小事本不该出现在高等级秘封卷宗之中，应该是涉及到贵妃子嗣，这才格外编入。由此可见，当年宫中对贵妃这一胎有多重视。
往下一览，密密麻麻全是取药记录，每段都写得极致详尽，甚至旁边还附上了各个时段的药方。
贵妃有孕？胎儿有恙？
老陈一拍大腿，大喝一声：“狸猫换太子啊！戏折子里天天唱的！那那那谢大郎，就是龙子？！”
。
如果把线索牵连到他们第一日的推论上：这个孩子是哪里来的？然后将他们猜测中一直被忽略的另一个主人公——那位私自诞子的宫女，替换成贵妃娘娘……
那所有的假设都能成立了。
沈重楼眸光沉沉：“恐怕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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