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楼心里残存的那一点点怨气,如同个薄而脆的泡泡,被他拿针一戳,噗的四散了。
他僵直的肩线不着痕迹地松懈下来,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半是无奈半是头疼地道:“这地方这么偏远,你来作甚?”
平安眼神就没离开过他,此刻见他神情松软下来,才一摊手道:“不是说了吗?我追着灵兽来的,那家伙体积不大,胆子倒是不小,路上看上了人家身上的金子,闻着味就追过去了,要不是玲珑能感知到它,它早晚有一天得丢了。”
玲珑相当配合,立刻嫌弃的咕了一声。
沈重楼叹了口气,道:“趁着还有些光亮,你赶紧下山去吧,你那灵兽……你同我说下样子,我帮你找。”
他是当真吃不准这寺庙里的情况,不想将无辜之人拉扯进去,不想平安实诚得要命,直接道:“这寺庙没那么简单吧?大人一个人进去,有把握?”
沈重楼:“……没把握我也不会带你进去!”
天光越来越暗了,沈重楼只能模糊的看清平安的表情,他似乎撇了下嘴,低头摆弄了下臂扣,不太耐烦地“啧”了一声。
沈重楼打定主意,小孩生气也好撒娇也好,他绝对不会松口。
好半晌,平安抬起头来,蹭了蹭鼻子,抬手拎起玲珑的后脖颈,在那货窒息的绿豆眼中,将它放在了他的肩上。
“那行,我把玲珑留给你,它虽然聒噪了点,但还算有点用处。”
他的语气随意,算是认可了他的安排。沈重楼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些发虚。
他道:“……不用担心,天子脚下,都城辖区,里面的人修为再高,也不能随意扣留别人的灵兽,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话纯粹是安慰人的——敢从府衙偷尸体,敢跟帝都最大的关系户太子殿下打攻坚战,那位的胆子简直是老天爷赐的,别说是一只灵兽,给她一个契机,她能撬起整个西中域。
平安随意地应和一声,似乎不大在意,反而问他:“大人好像不会武功吧?这样打架不是吃了大亏吗?要不要我去搬点救兵?”
他显然修为不弱,站定之时便知道寺庙内有棘手的人物,又能一眼看出沈重楼身无二两气,此刻说着搬救兵,语气也是随意轻慢的。
沈重楼在带他去帮忙和打发他走之间摇摆了下,最后还是觉得不妥,一咬牙:“不用救兵,大周以文治人,我进去与他们讲讲理,很快就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相信他们会幡然醒悟的!”
神他妈幡然醒悟。
平安似乎笑了一下,低头摸了摸鼻尖,说道:“那好吧,大人小心些,记得把我的灵兽完好带回来,我等着。”
沈重楼忙不迭点头,就差没烧香送佛了,饶是他将急切外露得如此明显,平安却仍旧不急不缓,慢慢悠悠地又嘱托了几句,才拖着步伐一步三晃地往山下走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沈重楼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平安一走,他的耐心好像也告罄了。不再执着于与庙内的人玩“你猜我开不开”的游戏。顺手从旁边的小径薅了把干叶子,团在寺庙门口,火折子一吹,点起火来。
橘红的火光跳跃着,细细的烟雾从火堆中升腾起来,融入漆黑的夜色中,烧焦的烟味迅速弥漫开来。
寺庙中的人忽然觉得空气有那么一丝丝的呛。
他们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旋即有人脸色大变,“他们在放火——”
沉寂在夜色中的灯笼迅速被人点亮,偌大的寺庙像朵炸开了的烟花,火光从四面八方接二连三地明亮起来。
有人提着灯笼,往寺庙门口一照。
只见火光弥漫,烟雾冲天,劈头盖脸地往寺庙里砸,与此同时,围墙外沿亦后知后觉地有焦味扩散开来。
他们被火包围了!
有人按捺不住,拔腿就要去开门,一人沉声道:“不要妄动!外面树木湿润,烧不起来的——”
话未说完,他忽然噎了一下。
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火油燃烧的味道……
反应最快的那人,眨眼便跑到了门口,不由分说地拉开大门,门开,门外景象映入眼帘,他登时就愣住了。
只见一簇火堆堆在离寺庙足有一丈远的地方,腾腾燃烧着,一年轻男子正半蹲着烤火,如画的眉眼在火光的映衬下十分好看,见他出来,抬头人畜无害地笑了一下,慨叹道:“终于有人出来了。”
“……”
这人愣了一会儿,转头朝旁边看去——
一只五颜六色的鸟儿正浮在空中,欢快地扑腾着翅膀,随着翅膀一扇一合,面前的火苗顺势腾起一阵,裹挟着浓烟往寺庙里扑去。它仿佛还觉得不够,在他的注视下绕着寺庙飞了一圈,将那些散布在各个角落的小火堆的余热发挥到极致,在它的扇动下,呛人的烟雾以各个猎奇的角度往寺庙里面涌,从里面看,就是包围之景。
这个复杂的举动,在大周精髓的文化中,可以用四个字概括——
煽、风、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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