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今年年底,就满九年了。”府尹答。
“你瞧,都九年了,吏部三年一轮的课考,大人次次都是优异,可为何就升不了职?”萧琬说着,那种似笑非笑,似讽非讽的冷凉,不觉又露了出来,“是不是因为,在这京城里,把人给得罪得太多了呀?”
听得人心头拔凉拔凉的,寒意直冒。
那府尹就扑通一声,就在那铁栅栏外,给萧琬跪下了,态度好到家,可就是话里不打折扣:“正因为这个京城父母官不好做,所以,微臣谁也不敢讨好,都得罪了,也就无所谓得罪。微臣能够在这个任上长达九年,凭的就是公正无私,办案无差,一碗水端平。”
“呵……”萧琬眼珠子又转,还想拿捏他一下,“要不要我将你在外私养小妾的事情,告诉令夫人?……令夫人可是个出了名的醋坛子。”
“醋坛子打翻了,最多酸一下,但若是把公主殿下和晋陵侯世子的案子审偏了,办错了,那可是微臣失职。”府尹大人还真不受这个要挟。
萧琬举了举手中长剑,在地上激起几个剑花,指着那京兆尹府尹笑骂:“好你的……大炎有你这样的直臣,是陛下的福气!你这京兆尹,可以再做几十年,没人会来替你!”
“能够为陛下和大炎效力,是微臣的福气。殿下对微臣的嘉许,微臣也会谨记在心。”府尹跪在地上,点头谢她。
萧琬也点点头,终是打了个折中:“那好吧,你在边上听着,总可以吧?”
“那是自然。”府尹也打了个折中,“殿下请便。”
说罢,府尹大人站起身来,依旧略略欠身,恭敬地候在那牢门边,竖起了耳朵,要听长公主殿下跟她情郎说体己话。
萧琬将手中长剑递出,示意蝉衣上来接过,又使眼色让她也走远些,再转头与牢门上的府尹说到:“大人可听好了,体己话而已,等下若是有些害臊的,可别怪本宫没提醒你!”
“一字一句,皆可为呈堂供证。”府尹答她,其实是警告她,不要串供。
萧琬终于走到那墙角,蹲跪下来,单膝搁在那稻草上,去看燕离。
从萧琬下这地牢来,到这会儿功夫,燕离一直靠在石墙上,就那么看着她,看她与那京兆尹府尹说话,当看戏一般,看她端着个公主模样,作威作福,仗势欺人的样子。
这时,她终于靠近他身边来,看受伤小动物一般,盯着他脸面看,燕离突然有种冲动,想伸手去拉她,甚至是,想要拉到怀里来……抱一抱。可见她一身洁净锦衣,流光溢彩,与这地牢格格不入,加之自己浑身冷得麻木,受了刑的筋骨也有些疼痛,遂有些懒得动弹,遂把这个怪异的想法给忍住了。
看着那双递来的桃花眼眸里,似有无尽的星光在流转,似有许多美妙的话语在言说,燕离突然就很想听她说点什么。毕竟,现在,两人又多了些出生入死的交情;毕竟,现在,他正替她背着黑锅,当着枪使,在这阴寒地牢里受罪呢。
良言一句三冬暖啊!
于是,燕离也就将萧琬直直地看着,期待着她说话。
哪知,公主殿下开口第一句话说得是:
“这脸上,可别破相才是……”
说着竟还抬手来抚他额上的伤痕,刚才那个端庄公主形象瞬间毁尽。
燕离忍不住别开头,躲开那袭来的白玉手,扯了扯嘴角,哭笑不得地说到:“皮外伤,过几日就好!”
那女流氓见没碰着额头,那只手也不尴尬,晃悠晃悠地,就沿着脸侧溜了下去,在那囚衣圆领边踟躇流连,少顷,指着儿郎脖颈一侧的点点淤痕,问到:
“咦,这是什么刑具伤的?”
“不是什么刑具,” 燕离有些气恼,脱口就答她,“那是公主咬的!”
这就是所谓的体己话么?
“我什么时候咬你了?”眼前女郎蹙眉凝目,像在努力回忆。
燕离扯脸,笑得无奈:“公主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他心道,她当时烧成火,化成水,软成泥,还昏成猪,当然什么都不记得!
“是不是……在鹿台山那个破庙里,我当时晕厥了……”萧琬还在努力回想,并对他循循善诱,“后来,你对我做什么了?哦,不是,我有没有将你如何?”
燕离就将她看着,彼时,她迷药攻心,他诱惑当前,他是做了点什么,但是,现在,他说不出口。
却见着萧琬在与他递眼色,以极低声音说着几个字的口型,他凝神辨了辨,便想通了她的用意,也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答案。
“到底怎样了?啊?”女郎娇娇的声音,提了些亮度。听来是小儿女打情骂俏,同温旧梦,共忆春情,实际上,是在催促他答话。
“……”燕离尚未打好腹稿,已经涨红了脸,他为人,在有些方面,其实很羞涩。又心道,幸好这地牢里幽暗,遂鼓了鼓勇气,冲着那挤眉弄眼的女郎,大声回了过去,像个训斥娘子的郎君:
“还能怎样?晏世子给公主下的情药太厉害,公主只差没把我拆了吃下腹!”
“……”萧琬一脸的满意,还有一脸的……愕然,继而禁不住低头捂脸,嘤呜叹气。
燕离见她那模样,知道她多半是信以为真了。不过,他总算寻了点安慰,这个女人,还算是有点羞耻心的。遂依旧将头靠在石墙上,任凭满面血气,蹿得通红。
呈堂供证啊!她方才压着声音说的口型,就是这几个字。
他脖颈上的淤青咬痕,和这番打情骂俏,就是最好的呈堂供证啊。
也好在是在这阴暗地牢,这些话,如果拿到那光明公堂上,他是决计说不出口的。
他道萧琬先前为何跟那府尹弯弯绕绕那么久,威逼利诱都用遍,听起来像是想冒犯着刑律,单独与他说些要紧的话,其实是故意让那府尹心起警觉,坚持留在一旁候着,然后一字一句地听到这番话。
如果坐实了晋陵侯世子给阳阿长公主下药,那长公主吆喝个下人动手,将晏兰舟打了几下,还算犯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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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破庙真相》
萧琬:那天晚上,鹿台山下破庙里,我到底将你怎么了?
燕离:不就是差点将我拆了吃吗?
萧琬:那有没有拆了吃?
燕离:没有!
萧琬(失望的表情)没有啊……
燕离:(很老实)真没有,我就是把你抱在外头雪地里,降了降温,你就睡着了。
萧琬:哦,这样啊?
燕离:就这样!
萧琬:(突然眼睛一亮),不对,那你脖子上的咬痕是怎么回事?
燕离:嗯……雪地降温的时候,你啃的……
萧琬:你居然乖乖地让我啃成那样?
燕离:……
萧琬:???
燕离:……都送到嘴边了,就随口亲了亲,只是亲了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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