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宴尽人散。
王公大臣们轮番敬酒,饶是萧明己酒量不错,推杯换盏之下,也不免带着几分醉意。
初秋的夜晚已带着些凉意,萧明己从宴客的群芳庭走到寄畅新苑,满身酒气被凉风吹散不少,脑袋也清明许多。
走进内室,萧明己被眼前的一片红晃了眼,好不容易清醒的意识又混沌起来,举目望去皆是红的:花好月圆红帐子、鸳鸯戏水红锦被、龙凤呈祥红蜡烛、云纹描金红喜服……
萧明己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眯眼望向半倚在榻上的顾晚知。或许是被那大红喜服映衬的,他只觉得这人的脸颊也如这屋子一般红润。
脸颊红彤彤的顾晚知半倚在榻上,手中正拿着本画册看得入神,丝毫不觉屋里进了旁人。
萧明己慢悠悠踱到床前,春华将合卺酒端了过来。
从春华手上接过两杯酒,萧明己凑到顾晚知跟前,轻声唤道:“王妃……”
“!”顾晚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手里画册也落在床榻上。他还道是谁惊了他,抬头就见萧明己盯着自己不咸不淡地笑。
顾晚知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地接了酒杯。
顾晚知抬眼望向萧明己,只见他嘴角含笑,眸色却是淡淡的,着实让人看不透。
萧明己举杯的手压在顾晚知的胳膊上,另一手托住顾晚知的手往上抬,柔声说道:“饮了交杯酒,便早些歇着吧。忙了一天,想必你也累了,明早还得进宫拜见父皇。”
顾晚知见萧明己举止状似温柔,实则强势,心下更加确定这宁王的柔情都是做样子给旁人看的,令人捉摸不透倒是真的。
萧明己举杯许久,不见顾晚知有何动作,叹气道:“孤明白晚知你是胸怀抱负之人,让你下嫁于我便好似折了你的羽翼,将你圈养在笼中一般。你怨我也是应该的。”
顾晚知挑眉看他: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萧明己哄道:“晚知别再与孤闹脾气了,乖……”
顾晚知看这宁王面上早已经不耐烦了,却仍能伏低做小,不免觉得好笑,索性顺了他的意,与他共饮了这交杯酒。
两人饮罢,春华收了酒杯,和外室伺候的宝龄一道告退。
“王妃,咱们就寝罢……”萧明己抬手就要抚向顾晚知红润的脸颊。
“王爷,这屋里没旁人看着,你大可不必再装模作样了。”顾晚知拍掉萧明己伸过来手,心说:你这脸上半点爱意看不出来,还要在我跟前装个深情的大尾巴狼可真是难为你了。
“王妃此话怎讲?”萧明己垂手,继续深情:“去年琼林宴上,孤第一次见到你,便觉得此前二十年全都白活了。孤深知此生非你不可,这才冒天下之大不韪,特向父皇求旨赐婚……”
“打住啊。”顾晚知回赠他一个白眼,冷笑道:“王爷怕是谎话说了太多次,连自己都信了吧?我几时参加过琼林宴了?王爷因何向陛下请旨赐婚,又为何纵容旁人在这京中传出这许多‘痴情轶事’,你我心知肚明。”
顾晚知直视萧明己审视的目光:“王爷所图甚大,可这个人向来没什么追求,尤其不愿意掺和你们天家的事。”
萧明己下颔微抬,不怒自威。看来这位顾丞相家的公子绝非徒有其名的草包,他这么说多半是猜出了萧明己娶他的用意。
“不过我心里也清楚,进了宁王府,你我就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是王爷不慎失势,我也难置身事外。我虽没什么本事,有些时候与王爷逢场作戏,扮一对表面夫妻倒也不难。”顾晚知权衡利弊,“倘若日后王爷成事,便再不需要我这一无是处的‘男妃’,到那时,就请王爷放了我这闲云野鹤自由身罢。”
“王妃这话何解?”萧明己装傻。
“王爷不会以为,你能轻易拿捏我吧?”顾晚知嗤笑,王爷若能听明白这话,往后在宁王府里你我相安无事,出了宁王府,王爷想让旁人听到什么我也管不着。”
萧明己玩味道:“孤若是听不懂呢?”
“王爷若是不明白,我自有法子搅得王爷难施拳脚。”顾晚知从容依旧,“府里多养一个闲散人,总比养一个不好拿捏的敌人划算。”
“王妃说得这么透彻,孤哪有不明白的?”萧明己沉吟,“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顾晚知回应。萧明己应了这话,就是同意他的提议:必要的时候他在人前同萧明己做一对“恩爱夫夫”,有朝一日萧明己成事,他就能拍拍屁股走人。即使萧明己出了什么岔子,他还有顾丞相在背后撑腰。
他二人一番言语机锋,定下这口头契约,往后顾晚知在宁王府的日子便自在许多,没旁人在的时候更是不必再装模作样。
只是人前,该装的恩爱还是得装,该做的戏还是得做。
夜色渐浓时,几个丫鬟捧着碧玉四足洗、青釉瓷匜、绸绣锦缎手帕进屋,伺候王爷、王妃盥洗。
“嘶……宝龄你要疼死我啊!”顾晚知扶额,“算了,你下去吧,我自己来。”
“让我瞧瞧。”萧明己拿开顾晚知的手,查看他额头上鼓起的包,“可是额头还疼?”
“……”这不是废话吗?当着一众丫鬟的面,顾晚知忍住自己想拍开萧明己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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