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楷见他发呆，剥了瓣橘子丢过去。
有人向你抛东西，大脑发出的第一个指令就是去稳妥地接住它。纵然黄少天明白这是个纯粹的生理性条件反射，仍在精准接住后怒不可遏：“我靠靠靠你拿我当海狮耍呢！”
嘴上很生气，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没有什么比在运动过后吃水果更美好的事情。黄少天把泳镜推到发际线上，扶着光滑的墙壁：“你怎么来这了？我还以为除了张新杰不会有第二个人像我这样热爱运动。”
“听说设施很好，过来看看。”
“哟，跟我一个选择，你小子有眼光。不过你来都来了不下水，坐那看算什么，来来来现在下水比一比速度与激情，让你看看什么是前辈的力量，场下也要教你做人。”
周泽楷摇摇头，拒绝邀请：“看你就行。”
“啊？”
“好玩。”
答案简明扼要，后辈弯起眼睛笑得狡黠。黄少天反应了会才明白言下之意——泳池空荡荡，就自己一人，这小子真把他当孤独的海狮观赏呢。
叔可忍婶不可忍，再这么任打压下去就不是黄少天了。机会主义者当机立断，看准周泽楷侧身朝垃圾桶抛物线丢果皮的无防备霎那，猛地攥住他的脚踝把人拖下水。
少吃一年饭也叫后辈，后辈就是后辈，还是太年轻，社会经验不足没戒心，猝不及防连人带浴巾被淹没。黄少天那种类似小学扯女孩麻花辫的恶劣心全涌上来，但幻想中对方哭着抱大腿的举动不可能出现，就连预想中周泽楷的慌乱也只有短短几秒钟，后者很快调整好呼吸和节奏冒出水面，用湿漉漉的眸子不带情绪地瞥了他一眼，接着重新扎进水里，离弦之箭似的游向终点。
……靠，黄少天愣愣地看着随着他动作堆在在自己眼前的水花，说比还真比，小年轻真是一点经不起逗。
那双眼睛温软，目光却冰凉，并非愠怒，却也看不出究竟是怎样的蕴意。黄少天不喜欢这样。但求胜心让他没再多想，卡上泳镜追了上去。
两人在水里大战三百回合，从有一点点倦变成完全的精疲力竭，也没拼出个胜负结果。黄少天比他待在水下时间长，手指皮肤都皱在一起，难得先投降，一心回归干爽陆地的怀抱。
他们向阶梯游去，又听见另一个熟悉的嗓音：“诶唷，果然在这。玩得开心啊诸位。”
黄少天一看，不满地嚷嚷：“老叶你现在来了，我刚才找你你到哪去了？迟了迟了比赛结束，不带你玩，你回去吧。”
“和领导汇报工作嘛，干活不拿钱，苦差事啊。再说了，谁告诉你我是来找你的。”叶修趴在池边的栏杆，看向后面的人，“小周没事了吧？跟我来一下，不用搭理那边那个。”
“什么叫那边那个啊你给我说清楚！还有，我找你你不在就算了，突然怎么还抢人呢，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周泽楷你可不能背叛我们的革命友情，刚才说好输了的请吃饭。”
……明明认输的是你。周泽楷没明着拆台，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只为难了一秒钟，毅然决然上了岸，把黄少天“我记住你了”的怒吼抛在身后。
花园里有风，刚从泳池出来皮肤上沾着的水珠还没干透，惹了一身凉意。周泽楷搓了搓胳膊，闻见一阵馨香，从中分辨出玫瑰的味道。有人曾送货上门送过他一大捧，开在轮回俱乐部的夏天，于念自告奋勇照看，每天训练之前先去窗台边巡视，一般人轻易不给碰，宛如骑士守卫着公主。哪怕最后还是全谢了，那香气在记忆中储存了很久。
叶修点了根烟，笑道：“这回可是彻彻底底把少天的好奇心勾出来了。你猜这家伙能忍到什么时候来问？”
周泽楷说：“明天吧。”
“你对他可真没信心，我还觉得能撑到后天呢。所以，他要是来问，要说实话吗？还是随便扯两句糊弄过去？”
“都行。”
“这方面你倒是挺随性，怎么有的事情就那么坚决呢。”叶修把烟夹在手指间，吐出灰蒙蒙的烟圈，很快消散在有花香的空气里，“昨天你给的答案，就是最后决定了？”
周泽楷点点头。
“真不改了？”
他垂下眼睛，嗯了一声。
叶修半晌没说话，烟灰扑簌簌下坠，火光在夜色里微弱如萤火。末了叹口气：“我知道了，会转达的。”他重新换上轻松的表情，“没缘分跟你构建更进一步的关系，珍惜这次的队友情吧。下面还有几场，还是头一回我对你有这个期望——好好努力，把冠军捧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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