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是病了，或者旷太久有了幻想，得去医院看看。
医生很认真听取了他的描述后笑了，问他有没有考虑过一种可能性。他问，是什么？
你爱上她了。
王文远惊呆了，问医生不觉得自己对一个病人有遐想是病吗？那时候的齐芦真说不上有多漂亮，只是——
骂人的时候蛮有活力。
医生也很无奈，这世上爱情有千百种样子，他怎么知道他偏偏会这样动心？作为精神科医生，他只能通过现有的证据推导原因，却不能进行——
王文远便走了，不想成为他的病例和研究对象。
后来他想，齐芦的病在身上，他的病在心里。
他努力许多年，一心想要挣脱晋城和家庭的束缚；他渴望得到父母的承认和爱，但却又在逃离；他不喜欢老式家庭里那一套，却羡慕哥哥每天都能得到母亲亲自端过去的一碗汤；他一边唾弃那些得不到的，却又在隐秘的渴望着。如果，他们都爱他该有多好？
如果得不到别人的爱，那去爱呢？
王文远极力要摆脱这个想法，因为现有的一切都是被母亲规训过的。无条件对家人好，没有回报的付出，不拒绝家人的请求，只要家里人开心自己就会很开心。可是，不那样做又该怎么做呢？
他被自己折磨得痛苦不堪，所有人都没察觉，包括欧阳北。
直到某次聊天，欧阳北问起来，“文远，有女朋友没？趁工作不忙赶紧谈一个，不然后面更没时间了。你要没适合的，我给你介绍呀。”
卫东就笑，“老板给介绍的，他敢要？”
“屁话，老子也认识正经人家的姑娘，好吧？”
王文远不吭声，欧阳北就定下来，“这么说好了，我给你约——”
他手机响了，是伍苇的电话，大概在说康复中心那边的事情。欧阳北有些犹豫，他马上得开会，抽不出时间。
“我去吧。”王文远开口了。
欧阳北和卫东同时转头看他，他莫名道，“看我干嘛？”
“我说，还帮你约姑娘吗？”卫东问。
“约什么姑娘？不约。”他拒绝了。
卫东就冲欧阳北笑，挤眉弄眼。
王文远有点恼火，又觉得荒唐，但最终是红了脸。
都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天下间果然是没有真正的秘密。
他忍不住就会关心齐芦，她的复健顺利吗？她痛的话应该怎么处理？她的毕业证怎么办？她重新醒来能不能适应这个世界？她绝对不符合妈妈对儿媳妇的要求，可是她却哪哪儿都合他的心意。她骂伍苇的时候精神最好，她维护伍安兰的时候也在发光，甚至她偶尔带着尖刺的话也令他欲罢不能。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王文远在挣扎，越靠近越慌乱，可最终还是自己走了回来。
算了，既然离不开，就不离开好了。
爱她很好，最多不过是付出罢了。
他长到这么大，什么都没学会，但只有一样最精通，那就是付出。
齐芦，应该是需要的吧？
王文远沉沉浮浮，看着自己纠结难安，看着自己因为她的靠近而彻夜难眠，也看到自己害怕失去整夜睡不着觉。
真是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爸爸。”小鱼儿睡醒了，爬在他胸口挣扎。
王文远用力睁开眼睛，手脚酸软，这是回家□□心睡得太死了。
“小鱼儿，醒了？要尿尿吗？”他问。
小鱼儿啊啊两声，手摸到他脸上，轻轻抓了一下。
“别抓啊，爸爸的脸可不能破。”他将小子放下地，摸手机出来看看时间，差不多到点收笼子了。他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打开窗户往外看。外面已经没有小家伙们吵闹的声音，只有微风带着花香而来。
他大声叫着欧阳晨的名字，没人回应。
跑哪儿去了？
嘀咕两句后，去地下室找监控来看，快进着拖过去，发现最后是欧阳晨带着两个小的从后门摸进屋绕客厅。他们一个手里拿毛笔，一个端着油彩，还有一个拎着水壶，给他画花脸。
我去。
王文远暗骂了一声，果然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他赶紧去照镜子，果然红黑交缠，一个怪模怪样的脸出现。他刚打开水龙头准备洗干净，外面传来开门声，欧阳北大声叫嚷。
“人呢都去哪儿了？爸爸带好吃的回来了，馋嘴的都赶紧出来呀——”
声音越来越近，几乎立刻就到了。
卫生间门打开，“啊，晨晨他们在不？”
王文远冷脸转过来，欧阳北怔了一下，尔后大笑。
“你都干了啥？”
“你儿子干的。”
欧阳北忍住憋笑，“小兔崽子哪儿去了？我把人拎出来揍一顿——”
才怪。
王文远拉了湿毛巾擦脸，“在三楼玩具房睡觉。也还好，自己把水果点心给弟弟妹妹吃了，带着他们去洗澡，然后穿衣服睡觉。唯二的坏事，作弄我，还有楼上卫生间的热水没关。”
“我去收拾东西。”欧阳北赶紧跑走。
王文远苦笑一下，这些小王八蛋，真是团伙作战就无法无天了。特别是小棉花糖，太让爸爸伤心了，明明他最疼她，结果也是她乐得最欢。
奋斗了十多分钟，脸终于擦干净了，却又听见小鱼儿的哭声。
欧阳北哄他，问他怎么了，他抽抽噎噎说饿了。
小祖宗说饿了，怎么办？当然是做饭吃呀。
王文远上楼，负责哄自家小儿子，欧阳北则摸出一个个乐扣盒子取食材。他摇摇头，上楼，去玩具房看了一眼。三个小家伙蜷成一团，你压着我我压着你睡得可香了。就睡姿而言，他家小棉花糖最豪放，两手张开成大字型，腿则是压在欧阳晨的小肚子上。动作也很狂野，猛然翻身，一脚踹过去，欧阳晨就惨叫一声。不过叫归叫，他还是没醒，摸摸肚子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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