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她还日日为他忧心,夜夜不得安寝!
她陡然举起手中的托盘,照着他的脑袋再度挥了过去!
耶律越已垂下眸子,半阖的眼睑没有丝毫波动,托盘带来风浮动了他脸侧碎发,他依然无动于衷,仿佛已置身红尘之外,即便将他千刀万剐,他也不会眨一下眼,反倒会含笑归天。
挥了一半的托盘硬生生止住了。
敦贤公主喘了口气,凤眼微凝,此刻早已忘了矜持为何物,张口便问。
“你当真对我半点情意都没有?”
“没有。”
“你当真要弃我而去?”
耶律越沉默了数息,再度抬眸望向她,眸中依然无波无澜。
“我已是无心之人,无情无欲,做不了公主的驸马。”
“无心?呵呵哈哈!”
敦贤公主丢掉手中托盘,扶着床柱,吃吃低笑。
“好一个无心无情又无欲,当真是如此吗?我却不信。人人都说番邦禁药,无人能抗,若你敢吞下禁药,且不动这府中任何一人,我便放你出家,如何?”
耶律越许久不语。
敦贤公主凑到他近前,望着他混着药渍血迹的脸,那苍白的唇,沾染了腥色,竟越发觉得好看了。
“怎么?不敢了吗?不是无心无情又无欲吗?既如此,你还有何惧?”
番邦禁药,无解。
不解欲,便是死。
长睫微动,耶律越抬眸,眸底血色蜿蜒,猩红可惧,却偏偏,无波无澜。
“好。”
一枚乌黑的药丸吞下,不够,再被强硬的灌下一枚,依然觉得不够!
禁药碾碎了投入紫檀香炉,闭紧门窗,满屋浓焚。
徐长卿辅以数位药材,碾碎溶水,沾巾敷鼻,可过掉药香。
敦贤公主敷了药帕,靠着美人靠斜在外室门边儿,听着屋内拼命压抑却根本压抑不住的重喘,红唇勾起,笑得说不出的毒艳。
“房门未栓,若想明白了,便出来,本公主,在此恭候。”
身负重伤,禁药恐有碍恢复?
那又如何?
他不是看不上本公主吗?
那本公主便要他像狗一样匍匐在本公主脚边,摇着尾巴求本公主垂怜!
她倒要看看,他能忍多久!
她有的是耐心等,等她的驸马爷急不可耐地将她扑倒在这美人靠上,等着他的白衣染上污秽,等着他彻底成为她的囊中之物。
以色驱之?手段卑劣?
数日前她还不齿的行径,如今用来却是得心应手。
她可是皇帝哥哥的双生妹妹!
她的哥哥为达目的从来都是不择手段,她这个做妹妹的,如何能丢了哥哥的脸?
敦贤公主斜在美人靠上,等了又等,等了再等,等了还等。
夕阳西斜,透过半掩的厢房门,落在那未栓的内室门边,门内喘声从未停过,原本清润的嗓音早已嘶哑破损,却始终不见耶律越出来。
她蹙眉,吩咐道:“采薇,过去看看,等等,刘子,你去。”
刘子喏了声,又在脸上多加了一块药帕,这才过去推门而入,回身还不忘赶紧再掩好门。
屋内浓香弥漫,两方药帕敷在脸上,仿佛都隔离不了,刘子咽了口吐沫,不敢耽搁,快步行到了榻边。
“驸马爷,驸马爷?”
榻上空空荡荡,床褥凌乱,被角拖曳在地,刘子顺着地上隐约滴落的血迹,寻到了不远处的桌案之下。
耶律越缩在桌角最深处,紧咬下唇,满头冷汗,唇上早已猩红遍布,不知是咬伤,抑或是额角的血流上沾染。
“驸马爷!您怎么在这儿?来,快出来,那下面多脏!”
他探手拽耶律越,不过刚挨着他一下,他便明显一颤。
“别!别碰我!”
“是我,是我啊驸马爷,我是刘子!”
他又试着去拉耶律越,换来的依然是他拼命地朝着墙角缩去,还有那句同样的话。
“别碰我!”
反复数次,刘子这才察觉,耶律越早已神志不清,所言所行,不过都是本能。
他微叹了口气,也不再拽他,只道:“驸马爷这又是何苦?采琴姐姐昨日来时,抓着小的哭了好一会儿,还一直说抱歉,小的觉得,她是想说给您听的。说句小的不该说的,不管往日您与她与公主到底有甚纠葛,如今歉也道了,人也没了,您便想开些,与公主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刘子说这些不过一时感叹,也没指望一个神志不清的人真能听明白,说罢,他蹲在地上又探头瞧了瞧耶律越。
耶律越依然缩在角落暗影,除了那压抑不住的喘声与发抖的身形,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刘子摇头叹了口气,起身看了看香炉,炉中只剩燃尽的香灰,半点火星不存。
都用了这么多禁药了,驸马爷再不出去求公主,只怕……
罢了,人各有命,他一个小小侍从顾得自己就不错了,哪儿还顾得管旁人。
这么想着,他转身欲出门回禀公主,刚走两步只觉腿上突然一沉!
怎的回事?!
他赶紧低头看去!
黑发,满眼黑发!
桌沿挡住了大部分|身形,他只看到了一颗满是黑发的头颅!
他陡然瞪大了眼,惊得倒退了半步,一个不稳,跌坐地上。
重喘了几口气,他稳了稳心神,这才看清,那哪儿是什么牛鬼蛇神,分明是驸马爷!
耶律越不知何时从案几之下爬了出来,死死抱着他的腿,满是血污的脸遮在青丝乱发之中,就连原本清透的眸子也染满猩红,分不清眉眼,辨不清口鼻,说不出的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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