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就站在她们身后,刚才他看见绿阶拿东西给黄骠马吃,心中大急,连忙上前将她一把甩开。幸而他只是甩开她,真要用力将她摔出去,现在的绿阶已经没有性命了。
他的怒气仍旧没有消除,快步走上去,蹲下身,抓住她的头发一把逼她抬起头,厉眉如刀:“若伤了我的战马,哼!”
霍去病真的动了肝火:方才皇上的意思非常明白,明日就会决定让他参战。大战在即,绿阶到底在喂黄骠马吃什么东西?
这种小女子,对养马一窍不通。万一吃坏了,战场无情,她不是等于在杀他心爱的战马?!
绿阶浑身疼痛,心知这个人对待她们一向骄横,是万万顶不得嘴的,便按住嘴闷声不响。
但是,他把她欺负得太狠了,绿阶强忍着也耐不住落下了一颗眼泪。
那颗泪珠偏巧又正跌在霍去病的手臂上,他嫌恶地松开手,任她跌在地上。
“以后,不准来马厩!”
绿阶拿袖子堵着嘴,竭力不让自己再哭。
“说诺!”霍去病对她的毫无反应简直厌恶透了。
“……诺。”因被他逼着说话,她的泪水又忍不住哗哗地出来。
“出去!”
“诺。”绿阶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慢慢走了出去。
霍去病猛然转身:“今日马厩谁值日?”
负责马厩的军士战战兢兢走进来:“回将军,卑职……”
“你怎么会放这种女人进来的?”
军士看看他,绿阶姑娘不是什么“这种女人”,她是霍府的总管大姐头,这霍府哪里她去不得?这些年侯爷回府的时候,绿阶姑娘经常来看黄骠马。这名军士也知道自己今天活罪难逃,低头抱拳:“是卑职失职。”
“军杖……”大战将至,他就不自伤兵卒了,“以后再犯,从严发落!”
“诺!”
……
发落完了这些事情,他重新走回到黄骠马身边。检查它有没有什么异状,还将手探到战马的口边,闻了闻马的涎水有没有特别的气味。一股淡淡的甜香从他指尖传到鼻子里,他皱一皱眉。
他放心了,绿阶只不过是喂了黄骠马一点糖。
他重手重脚惯了,心中有数绿阶没伤到骨头,也就对自己方才的粗暴行为不以为然了。
“明天跟我上战场怎么样?”他拍着马背,“两年前的太不过瘾。”
黄骠马呼噜一声扯了一个响鼻,避开他的抚摸。霍去病眉毛一竖,一把拉住马嚼环,将它用力扣回来,佯怒道:“跟我摆什么架子?”
黄骠马对他欺负弱女子的行径非常不满意,掉过头仍旧不理他。霍去病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糖:“看,给你带什么来了?”
黄骠马一看顿时绿了眼睛,这可是它的心爱之物,方才那一颗只舔到一舔……越发馋了起来,便重新回过头就着霍去病的手心舔了起来。
霍去病平时对黄骠马的豢养十分严格,几乎不给零食吃,今儿霍爷心情好,就大赦天下了!
他看着战马的馋相,心中快活:“小——骠!你个馋鬼!”
黄骠马瞪他一眼,低头继续舔食美味。
他的战马就叫小骠。
他得到它的时候年方十岁,黄骠马当年也只是一匹小马驹。
他在上林苑猎熊得了彩头,皇上特地从大宛宝马中挑选了赏赐给他的。九年来它一直是他最亲密的好伙伴。一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十岁男孩能够给自己的小马驹起出什么风雅的名字出来,它是黄骠马,难道叫它阿黄吗?多像一条狗的名字……
小骠如今长成了高大的骏马,他也知道这个名字在众人面前太不上台面,所以,从不当众叫自己心爱坐骑的名字。
“对了,你怎么会去吃绿阶的东西?”霍去病皱起眉头,他的马从来不乱吃别人的东西。
小骠只低头吃糖,不理睬他。
明白了……霍去病恍然大悟猛拍马头:这家伙……见色忘义了!
随着他的猛拍,小骠不满地摇晃脑袋。霍去病不罢休,又用大手在黄骠马额头上一顿用力乱揉,揉得帅气十足的黄骠马成了蓬头鬼。
小骠也习惯了他的这种“亲密暴力”,呜呜了几声继续舔糖吃。霍去病看着小骠蓬头垢面的新造型,笑得心花怒放。
他左侧的脸颊上有一个小疤,当他展颜而笑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又深又长的梨涡。
第二天一早,霍去病如常去早朝。
绿阶和众家奴都在门口跪送他。霍去病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正要迈出府去,忽然闻到一股脂粉之气。
他不太待见这股味道,但也不至于敏感。问题是,冠军侯府中在绿阶刻板的治府手段下,从来没有人有过这种东西的气味。在这些方面,绿阶比他敏感多了。
他低头看去,只见绿阶就跪在自己身旁,他顺手将绿阶的下巴一把拉起来,绿阶吃惊地望着他。
绿阶从来没有如这两天这般失态,她用脂粉完全是在病急乱投医,只求涂平自己的哭相,在众家奴面前蒙混过去,将她那点卑微的日子继续过下去罢了。
因穿着朝服,霍侯爷昨日的戾气随着胸前的瓦纹直襟,腰间的玉环琅佩而消淡不少。加上他的剑眉朗目,活脱脱一位浊世佳公子。
他握着她的下巴。
绿阶望着他的眼睛。
此情此景,若换成别的长安贵公子,该有多么风流与佻达?而放在他身上,一样的风度翩翩,一样的天生俊采,看来看去却只有“无情”两个字罢了。
连他的随行军官们目睹此情,也大多没什么表情。
霍去病发现,脂粉味道果然是从她的脸上传来的。她的脸上哭痕已被她自己拿脂粉掩饰得一干二净,细看之下,她的脂粉如同附着在苍白瓷器上一般,底下的眼角掩饰不住地在溃红发肿。
只不过短短一个瞬间,他放下她继续向外走去。
他当然知道她为了什么而伤心,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为了独占她的衷心服务,而将她的姐妹们都遣散,是一件多么霸道而自私的事情。
他心里顿时感到十分不舒服。快步走出去接住马缰绳,非常不爽地用力将小骠的马头牵过来,飞身上马,向着未央宫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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