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前哭诉,恨不得以身替之,等他归来,却以软语动他心神,一碗剧毒汤药下去,欢呼除妖除魔。
世人愚昧,本是寻常,然辗转千年,记忆也罢,人情也罢,凡人心肠之凉薄,令仙人铭感五内,至此,以此“情”相报。
欧阳少恭笑得越是洒脱,围观几人越是微妙。
面对百里屠苏,欧阳少恭或许是嫉恨的吧。
就像是他曾说过的,每次渡魂都会有一段衰弱期,在这期间他必须移动不能就此停下,要是停下那就会永远睡下去。
双腿无力那就爬,爬的膝盖统统磨破,指甲折断,手指渗血也不能停止,双手要是无力那就挪,手臂撕烂,全身溃烂,绝对不能停下来。
只有适应了这具身体,太子长琴才能活下来,他才能活下来!
比起欧阳少恭千载渡魂,百里屠苏何其有幸。
命主孤煞,寡情缘情缘……
复抬双眼,欧阳少恭看着百里屠苏身旁一众好友师傅,眼里既无心愿终成的喜,亦无遭逢坎坷的悲。
若是有人能够细细斟酌,应该会发现那是一种平静过后的浅浅讥讽,自嘲一般腐蚀人心。
欧阳少恭道:“百里少侠看来是准备好了,那在下也就来取了。”
百里屠苏坚定道:“我不会不还手的!”
欧阳少恭漫不经心的托起九霄环佩。
“如此也好。”
他的态度实在令人拿不住这人的心思。
百里屠苏却在紧紧凝视他的手指,谁都知道,欧阳少恭之琴,素来不好应付。
旁人看的紧张,岂知局内人也是心思复杂。
就在沧海龙吟刚刚拨起一声时,海岛之上本就浓郁的水汽越发深厚,不知何时,几乎将整座岛屿吞噬的火势居然减小不少。
重楼嗤了声:“是他。”
水汽浓郁几乎倾天,这般异变执意于决斗中人也忽视不了。
百里屠苏伸手接住一颗水珠,在水珠渗入皮肤之际,太虚千载时的梦境再次浮现。
“这是……”
每一个接触到水珠的人都能看到苍茫大荒的天高海阔,其中一座名为榣山的山上,有仙人抚琴高歌,然而那头本该存在的金眸水蛭却在眨眼间变成另一个人。
深衣长发,黑瞳不桀,踩着深潭湖水中心,他撩袍起舞,随性安然。
仙人弹奏的琴声化作舞步的调子,洒脱,快乐,种种情绪融汇在这情景里面。
舞到终途,黑衣男子回眸一笑,这笑容穿破时光,呈现在众人面前……
玄霄出声道:“这是记忆。”
重楼仰头看着满天落下的“雨水”给予肯定。
“将记忆抽取出来的手法也是别具一格。”
欧阳少恭打从一开始就是呆愕的,不比百里屠苏缓慢回想起那些焚寂剑灵的过去,毕竟于他来说,这只是另一个人的记忆,那怕是仙人也不例外。
但这对太子长琴存活于世千载的半魂来说,却是亲身经历却又遗忘的记忆。
“你是……”
“你怎会……”
欧阳少恭无意识的自言自语,被最多水珠包围的就是他和百里屠苏。
轻轻浅浅的笑声从空中回响,逐渐越来越大声。
九霄环佩由于主人的失态被孤零零掷于一旁,此时无力自鸣。
“嗡——!”
琴弦震颤之后,是当年江都月色后半未曾弹完的榣山遗韵。
随着水汽的逐步升空,一道远古之时的人影缓步自虚白的时光中踱步而出。
水汽环绕,眉目隽然,淡泊的气场与眼神的不桀勾勒出极为矛盾的形象。
然而,欧阳少恭记得他。
顾生玉自水汽形成的通道中走出来,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向百里屠苏与欧阳少恭施以千古年前仙人互道安好的古礼。
“多年未见了,好友。”
比起茫然无措的百里屠苏,欧阳少恭轻轻拂袖,言行如一,温润如玉,携有满衣仙韵,好似古时乐神再来。
欧阳少恭:“当日未曾一眼认出好友,还请生玉莫怪。”
漫天细雨之中,此情此景,可堪入画成诗。
两人间,一颦一笑具有默契,恍恍惚惚,如同榣山水湄,旧日时光再会。
只是彼时那位仙人尚且绦带环身,玉颜温润,满身气质除出坦然舒朗,就剩琴声自带的古朴苍茫。
“太虚千载,韶华一梦。”
顾生玉惋惜道:“于我千年沉睡,于你千年苦难,我之友人,若能再次相逢在榣山风景,我恐怕会感激上苍。”
欧阳少恭无声敛目,平静道:“我对天之怨,你不知吗?”
顾生玉道:“贪情至此,怨天尤人,好友,你已面目全非。”
“嗡——”一声。
独自演奏中的九霄环佩发出异常凄厉的响声。
满天落雨终止,树叶低垂,残留在叶面的雨珠顺势滴落。
欧阳少恭浑身湿透,分外狼狈,发丝贴在眼角,一滴晶莹好似泪水一般淌过脸颊。
“……你也……不容我……?”
九霄环佩琴躺在地上,被走过去的顾生玉捡起,轻轻擦肩而过,他转身回道:“好友,我是想救你。”
欧阳少恭猛地转头,厉声道:“怎么救?”他指向百里屠苏,“对你而言,他难道不也是太子长琴吗?”
顾生玉看百里屠苏一眼,并不否认少恭的话。
“是。”
“哈哈哈哈……”
欧阳少恭苍凉笑起。
不知为何,见到此情此景,围观之人都难以再像之前那般憎恨他。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不知是谁呢喃出声。
顾生玉笑道:“太子长琴,我对失约之人发发脾气,你又何必较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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