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停下步子,问道:“姐姐还有事?”
袁裳点了点头,谢舒便走到榻边在她的对席上坐下,等她说话。
袁裳低头摆弄着手里的锦囊,并不看她,道:“有些话我明知不该对夫人说,可除却夫人,却又无人可以倾诉……”
谢舒道:“姐姐有话直说便是。”
袁裳沉默着,似是有些犹豫,半晌才抬起头,直视着谢舒,问道:“夫人,你说将军真的很喜欢我么?”
谢舒愣了愣,袁裳忙又窘迫地低下头去。谢舒微微笑道:“这是自然了,虽然我不愿承认,但在府里,将军最喜欢的只怕就是姐姐了。他平时在我屋里的时候虽然多,可我觉得出来,姐姐才是他心里最看重的人。”
袁裳打量着谢舒的神色,犹疑道:“夫人不是在哄我么?”
谢舒的心里狠狠一酸,忙垂下眼去,掩饰着眼底的落寞:“当然不是哄你,你身在其中,当局者迷,但外人却看得很清楚,不光是我,只怕徐氏和步氏也是如此。你对袁氏和孙氏之间的旧怨一直有所介怀,因此对仲谋也有成见,是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你若肯放下仇怨,就一定看清他的真心。”
袁裳道:“果真?”
谢舒点点头,道:“下次他来时,你看看他的眼睛。”
袁裳道:“为何?”
谢舒道:“人的眼睛不会说谎,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你一看就明白了。”
她虽极力自持,但眼里的失落还是被袁裳发觉了,她伸手握住谢舒的手,道:“舒儿,我能叫你舒儿么?你别介意,仲谋也许对我有意,但我却不是最适合他的那个,总有一日,他也会看清你的真心的。”
谢舒笑道:“我不介意,虽然我从未说出口,但我对仲谋的喜欢,就像他对你的喜欢一样。从前你总是待他冷冷的,他很难过,往后你若能待他好一些,他一定会很高兴。他高兴了,我也就高兴了。”
袁裳没再说什么,她从对面席上起身,来到谢舒身边,轻轻地拥住了她。
这晚,侍婢袁朱出门倒水回来,只见袁裳披散着青丝,穿了一身寝衣,正静静地半靠在榻上坐着,不知在想什么。身上的锦被有一半已滑落在地了,袁裳却浑然不觉。
袁朱上前替她掖了掖被子,轻声道:“夫人,时辰不早了,该歇下了。”
袁裳不为所动,只是有一下没一下揉搓着手里的一只月白缎子锦囊,发出沙沙的微响。
袁朱是她的贴身侍婢,很得袁裳信重,因此今日袁老夫人来送药的事她是知道的。袁朱忍不住劝道:“夫人,这不是小事,老夫人的意思,是让您留下这个孩子,您可要三思啊。”
袁裳的手势一顿,微蹙了眉,袁朱以为她恼了,便也不敢多说什么。袁裳静了片刻,忽然问道:“将军今夜睡在何处?”
袁朱愣了愣,袁裳对孙权一向很漠然,从不关心他夜里的行踪,今日倒是头一次问起。袁朱忙道:“将军今晚去步氏屋里了。”
袁裳道:“你去叫他来。”
袁朱又愣了愣,迟疑道:“可是现下已是三更了,将军只怕早已睡下了……”
袁裳道:“你去就是,你就说我的肚子不舒服。”
袁朱虽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但终究不敢耽搁,忙应诺去了。
孙权此时还没有睡,已洗漱过了,穿了一身中衣,倚在榻上看书。步练师依偎在他身边,手里缝着一件孩子的小衣裳,眼神却落在他的身上。
孙权凝神于书卷,并没有发觉。步练师想了想,把手里的针一歪,扎在了细白的指尖上,她“哎呀”了一声。
孙权闻声偏过头,只见她正委屈地将食指含在嘴里,便道:“你小心些。”
步练师见他和颜悦色的,便假意嗔怪道:“都怨将军罢了!”
孙权奇道:“你自己扎了手,怎么能怨孤呢?又不是孤碰了你。”
步练师道:“方才妾只顾着看将军,没留意手里的针线,这才扎了手的。”她把手里的绣架举给孙权看,噘嘴道:“你看,妾的花样都绣糟了。”
孙权笑了笑,道:“你看孤作甚,孤有什么好看的?”
步练师贴过去挽住了孙权的手臂,将头也倚靠在他的肩上,道:“怎么不好看?自打贱妾怀孕以来,将军从没好好地陪过贱妾,这还是头一回与贱妾这么亲近呢。贱妾可得好好看看将军的模样,记在心里。不然等以后孩子生下来了,将军厌弃贱妾,贱妾就再也不能与将军这样亲近了。”她说着有些黯然,低下了头。
孙权道:“说什么傻话,孤往后常来看你就是。”
他的一只手被步练师挽着,便换了只手看书,哪知步练师却摁下他的书卷道:“将军不许看书了,这么晚了,小心伤眼睛。如今贱妾腹中的小公子越来越大了,很不老实,总是踢贱妾的肚子,将军要不要摸摸看?”
孙权便也有了几分兴致,却笑道:“你怎么知道是个小公子,兴许是个小公主呢?”
步练师心里一沉,忙道:“一定是的,他可有劲儿了,将军摸一摸就知道了。”
孙权把手贴在她的隆起的肚子上,静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步练师道:“再等等。”
谁知话音刚落,文鸢却敲门进来道:“将军、夫人,袁夫人身边的袁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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