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气, 这是齐胜南主页唯一的基调。那粗糙暗沉的模板上勾勒出阴森诡异的字体, 和宁时歌在网吧瞥见的眼神有着如出一辙的令人作呕之感。
才看完于筱的日志, 两者天差地别的反差让宁时歌不禁头痛，她到底做了什么孽才要在一天之中承受这截然相反的双重痛苦。
不高的学历让齐胜南的文字干涩又生硬, 充斥着污言秽语和颠倒语病，尽管难以读下去，她还是看见了齐婉玉想给她看到的东西。
“该死的女人, 婊.子配狗，就应该让她死在外边, 骨头都被狗吃掉。不，这样也太便宜她了，还是看着她在我面前死掉才好！”
“那个女人就应该在我面前求饶，我他妈一刀一刀从她身上划过，每一刀都是她对不起我的事情。”
“老子再给她手脚上都绑上她最喜欢的红色缎带, 臭娘们不是觉得红色配自己好看吗？那就让它们陪你下地狱吧。”
“或者把她的器官卖了换债, 反正那些钱也是我换的，我呸，老子还能从你身上捞回多少？养个狗杂种就够赔钱的了。”
……
她错了, 林朝阳也错了，不是凶手挑选了齐胜南, 而是齐胜南塑造了凶手！
他充满恶意的嫉恨之言，成为了凶手行凶的灵感之源, 每一个血腥又残忍的场面, 无一不是以齐胜南这些絮絮叨叨的怨念迸发为蓝本, 甚至在此之上被凶手精心设计、细化、创作。
漂亮的红色缎带，细密而痛苦的千刀万剐，说不定就连死后都要剖出五脏六腑，以此对齐胜南的意志致以最诚挚的敬意。
曾有人对她说，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毫无征兆行为，一个防备的眼神，一次无意识的碰触，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行动的诱因。
或许这个凶手有着和齐胜南一般强烈的爱与恨，或许在看到这些近乎荒唐的文字时受到了某种启发，不管处于何种目的，他严格执行着齐胜南的设想，连死者的照片也要借齐胜南之手发出来。
可是于筱呢？为什么控制齐胜南的电脑发出照片的那个时间，和齐胜南聊天的人是于筱？不，不一定是于筱，是利用于筱账号的凶手，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
齐婉玉双手紧紧握在身前，无比紧张地看着宁老师自始至终波澜不惊的表情，没有惊恐，没有慌张，有的只是渐渐添上去的凝重和沉静。
她居然就这么给宁老师看了这些东西！齐婉玉垂着头，空气愈发安静她就愈发不安。她心想，早知道不问了，哪怕冒着回家会被那个令人绝望的父亲大打一顿的风险，直接跑去警察局就好了！
现在呢？她都看到了，她会怎么看她？杀人犯的女儿？写下这样肮脏不堪的人的孩子会有多阳光？她是班主任，她还会相信自己吗？
“婉玉，你紧张什么？”宁时歌抬眼就看见眼前的少女眼神失焦，眼眸乱转，紧握的双手不住地摩擦中指节。
齐婉玉倔强地说：“我没紧张，我就是有些后悔把这些给您看了。您还我吧，就当我今天没来找过您。”
“你不相信我？”
“不相信，早知道我就自己给警察叔叔。”
“不相信我还愿意拿给我看，现在的孩子都喜欢嘴硬吗？”
“我不管，我说不过您！电脑还我！”
宁时歌由着她伸手上来就要抢电脑，手腕勾着电脑边缘，微微一侧身，轻巧敏捷地闪过齐婉玉的动作。女生脚下跌了一跤，吃痛地爬起来就发现——自己膝盖挨地，全身重量都压在老师的大长腿上。
她的脸微微一红，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理着耳边的碎发，撅着嘴说：“您说什么都可以和您说，可是现在又一句话不说，这不是骗人吗！”
宁时歌怔了两秒，有些哭笑不得，敢情她认为自己在欺骗她的感情呀？
她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起身站在齐婉玉面前：“婉玉，我问你，你怎么能断定你父亲杀了人呢？”
“他才不是我爸呢！天天念叨谁知道我亲爸是谁。”齐婉玉嘟囔着，看到宁时歌颇有兴致地挑起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征兆。
齐婉玉赶紧咽下了要吐槽的话，整理了一下情绪，淡淡地对宁时歌说：“我知道他恨谁，也知道他说的那个女人是谁。就他前妻，我妈。每天听我爸念叨那些破事听得我可烦了，最近就念的少了，成天往外跑，说是去网吧，可谁知道他干什么去了。虽然我懂事之后就没怎么见过我妈，也没什么感情吧，但这种事情是底线，就算是我想错了，我也不会包庇他。”
表面上文文静静的女生，身上却似乎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强装镇定的面容下潜藏着浓烈的爱恨、正义和善良。
宁时歌越看她越怜惜，仿佛照镜子似的，她凝视着她，向她承诺：“这件事交给大人吧，电脑先放我这儿，我帮你……”
“可是我爸晚上还等我把电脑拿回去，我怕他……”齐婉玉犹豫不安地打断了她。
宁时歌想起昨天晚上在警局，看见被林朝阳放走的齐胜南瑟瑟发抖、嚣张不起来的背影，摇摇头：“不会的，你说有人来找你拿走的就可以。”
“谁会找我？”
“把这个给他看就好。”
宁时歌从口袋里掏出韩蒲刚才递给自己的名片，反正她记性好，扫一眼就记住的东西，也用不到这种辅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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