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时歌轻轻将沈哲的照片推回反面, 恢复原样, 便听见楼上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
抬眼看去, 成年后眉眼长开、愈加锋利的男人正了正衬衣领子，快步下楼。
宁时歌目光随着他移动, 蓦地发现沈哲的容貌有一种神奇的特质，仿佛平凡到随时会湮没人海被遗忘，以至于他到沈家这么多年，她从未将这个人的样貌记在心底。
她忍不住扫了一眼那个背面立着的相框, 那照片上的少年也是一袭白衣，只是和营养略有不良、瘦骨嶙峋的过去相比，现在的沈哲更加立体而有层次, 乍一看，气场和气势便扑面而来。
白衣黑裤，金边眼镜, 俨然一副精英模样。
如今的沈哲, 简直就像沈意存的亲儿子, 连那分精明却不失风度的细眼神态都如出一辙, 从书房出来后眼底有多了几分区别于沈意存的阴翳。
或许当年，就是这样气场十足的沈哲让林朝阳产生了危机感？宁时歌突然想。
然而，她对当时沈哲什么模样毫无印象。或许是超忆症在不同场合表现能力不同，她只记得林朝阳莫名其妙地醋意大发, 查户口似的刨根问底。当时的她从来没想过要倾诉过往, 以至于最终受不了他的追问, 一分了之。
但不管怎么样, 沈哲的样貌在她心里都不及林朝阳的万分之一。
去墓园的路上，宁时歌一言不发看着窗外，倒是沈哲一直努力在找话题。
大抵是和沈意存周旋于酒桌多年，沈哲的语气舒适柔和又带了些不容拒绝，哪怕眼底的微凉带着些疏离，依然能游刃有余地将人带向他的领地。
她手背抵着脸颊，搭着眼皮疲于应付沈哲绵软中藏着力量的问题和试探，心底叹气，突然怀念起林朝阳那张毒舌又爱抬杠的嘴。
“问你什么都藏着掖着，阿时，你说你这四年，是不是准备不声不响闷声发大财呢？”
宁时歌明目张胆地翻着白眼，嘴上同他虚与委蛇：“在沈老板面前哪有什么大财？工资不高，全付房租，房子隔三差五暖气坏掉，我要是发大财还会回来吗？”
沈哲闻言，眼角挂上淡淡的笑意：“那没事，回来了我养着你。九中附近刚好有个新楼盘要开了，改天挑个好户型和楼层，就当我和爸送你的礼物了。”
宁时歌：“……说你和沈先生是亲生的我都信。”
你们老沈家的人是不是都有霸道总裁基因？
她见惯了沈家人这套有钱任性的作风，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低下头，鬼使神差的打开了和林朝阳的聊天框。
宁时歌：小林爷，你工资多少？
林朝阳：？
宁时歌：有人说要送我一套九中附近的学区房，还说要养我，说实话有些心动。
林朝阳：……勇气可嘉。
宁时歌：那可不是嘛！连你都没说过养我这话呢，确实有勇气。毕竟养我还得担着家破人亡风险……不过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薅羊毛嘛，等我薅到羊毛来养你，怎么样？
林朝阳：是谁说自己没兴趣恋爱的？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宁时歌：谁说要恋爱了，发展金钱关系了解一下？
林朝阳一边被宁时歌疯狂戏弄，一边踏进市局办公室。
坚持加班没有周末的劳模队长路峋刚从洗手间走出来，就看见林队帅气的脸庞扭曲成了一团，紧紧攥着手机，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知道他到底在手机上看到了多糟糕的信息。
路峋：“嚯，神龙不见首尾的林队周末居然来加班了？稀奇！”
林朝阳：“加班有补贴吗？”
路峋：“咱这是为人民服务，还谈钱，像话吗？”
林朝阳：“……”
确实不像话，还是沉浸工作得好。工作使他忘却那个疯狂折磨他心弦的女人。
这么想着，林朝阳打开了网页继续着他的论坛升级之旅。
调戏过林朝阳后，宁时歌情绪明显开心了起来，连沈哲那千方百计的亲近都变得顺眼，直到站在陆雪英的墓前，那种阔别已久的沉重感才重新席卷而来。
晴空万里，阳光照在陆雪英的照片上，仿佛镀了一层金光。年轻的女人和煦的笑容和微弯的眉眼落在她心里，仿佛听见她柔声说：“小时歌，最近还好吗？”
一时有很多话涌到嘴边，有很多情绪想要倾诉。
她想问问她，是什么让你崩溃到连撑着活下去都做不到了？是什么让你绝望到选择自杀？是什么让你抑郁疯狂？又或者……你真的是自杀的吗？
然而没有一个问题适合提问，也没有一个问题能得到她的回答。
宁时歌看着照片上的面容，歪头道：“陆阿姨，活着不好吗？”
在她身后，沈哲的眉头忍不住跳了一下。
他木着脸，皱着眉头感受，却并没能从宁时歌平静无波的语调中听出任何一种他熟悉的情绪。他看不见她的表情，眼里只有她细腰窄肩的背影，娇小单薄，形单影只，让他隐隐有种想要拥入怀里的冲动。
这个念头刚升起，宁时歌便回过头。
“来的仓促，我去服务大厅买点花来。你要去吗？”
沈哲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他被刚才自己心头的情绪搅得不安，沉着脸摇头道：“你去吧，等过几周清明的时候我和沈先生一起来。我先去停车场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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