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啤酒顺着咽喉流入小腹。
温度太低,喝得太急,季微觉得唇头有些麻。
她低头,从包里拿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手上残留的水珠。
他们坐得有些近,天气这样炎热,汗气一下子就蒸发起来了。
“我不知道。”季微没有看陆犹,声音温温淡淡的,“可能吧。”
就在这一瞬间,她想到很多事。
比如,幼年还没有高铁,长长的火车车厢油腻嘈杂,过道狭窄,她和哥哥坐在座位上,被光和影子追着跑。
比如,沙发后面有一张蜘蛛网,形状精致漂亮,她的脚一不小心踩上,白色的丝线就不见了。
又比如,有件事梁细细说错了。
——性冷淡不是她给自己编织的童话世界筑起的堡垒,而是她现实世界的城墙。
那是她的心防,她的底线。
她讨厌成年男人的触碰——从她十二岁的那个傍晚开始。
现在想来,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
可是,那黑暗、那些喘息、那些肮脏的气息,总是在午夜梦回时找上门来,噩梦一样缠着她。
这叫精神洁癖吗?
这可能是变态吧。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脱下衣服之后,这些男人的身体肮脏污秽,在床上低吼蠕动,留下的又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
所以,季微从心底里厌恶成年男人的触碰。
指尖有一处,刚才被陆犹轻轻触碰过的地方。
她不经意间,把那些痕迹,尽数擦去。
又吃了一片饼干。季微起身,对陆犹礼貌道。
“我进去预订一下行程,先走啦。”
陆犹戴上墨镜,一勾唇角:“好。”
他的眼睛藏在墨镜后面,看着季微慢慢走远,打开门,走进前厅。
隔着窗户,陆犹看到季微拿着一次性杯倒了一杯冰柠檬水,一饮而尽。
然后,她将杯子和餐巾纸扔到垃圾桶里,右手指尖湿漉漉的,随意在胳膊上一抹。
铜墙铁壁么……
陆犹突然低笑一声。
他陆犹还真不信这个邪。
不,应该说,从小到大,他从来没信过什么邪。
从来没有。
*
季微走出前厅,已经是快两个小时之后了。
她觉得太阳穴有些发胀,长长吁了一口气。
这个地方地名太多行程太繁琐,项目挑得人眼花缭乱。到后来,她索性心一横把所有项目都订了一遍,算是想把这里深度游一遍。
反正陆犹过两天就进沙漠了,他们应该是碰不到一块儿的。
门外,太阳略微西斜,将影子拉长。
什么都没有变化。
还是有微风的天气,万里无云。不远处的细长植物上缀着花串,隐隐传来什么低沉而古老的乐音。
但,只除了那个座位。
季微的目光掠过长木桌,然后又定住。
刚才还坐着两个人的木凳,如今空无一人。桌上放着两个没有收拾的磨砂塑料杯,杯底淌了一圈的水渍。
她站在原地静默两秒。
然后,沿着来时的走廊,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推门进去的时候,季微心里在想,其实还是有些不公平的。
他知道了自己住在哪个房间,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
哎,季微,你还是太嫩了点啊。
她拢了拢头发,往自己的床位走去。
季微的床位在上铺。刚才空空如也的下铺,如今正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
那女人抬头,看到季微把东西挂在床头,笑着轻声打了声招呼。
“Hi.”
季微连忙也笑着回:”Hi.”
这个白人女人本来坐在床上玩手机,一脸百无聊赖的模样。如今看到季微,连忙拉住她和她聊上天。
季微心里正有些闷,于是靠在墙上也和她聊了两句。
她叫Carla,趁着假期和男朋友一起来乌鲁鲁度假。
两个人还算投缘,聊了一会儿天,旁边上铺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们。
“Can you guys stop? Someone is sleeping here!”
(“你们能不要聊天吗?这里有人正在睡觉!”)
“Ops! Sorry!” Carla做出一个可爱的噤声表情。
季微看了看表——都已经四点多了啊。
她冲Carla笑着示意一下,然后就爬上了床。
刚才,她订了今晚一堂天文课,是在沙漠中间开的,应该会很好玩。
不过九点才开始,也会玩到很晚。明天早上她四点就要爬起来去看日出,所以趁现在要多补补觉。
睡下之前,她看了一眼对床的上铺。
那也是个金发女人,正背对着她睡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季微觉得她的浑身都散发着“我很烦别惹老娘”的气息。
她撇撇嘴,躺了下去。
除了她们三个,房间里几乎无人。中央空调呼出冷气,发出恒久稳定的声音。
季微觉得自己的灵魂慢慢脱离身体。
半梦半醒之间,她想到了自己的剧本。
那是她花了整整大半年的心血。
从买版权、翻译、改编,一直到成本,她整整大半年没和梁细细出去约电影约吃饭,就窝在寝室和图书馆里,打磨语言,打磨情绪。
她对这个毕业作品无比自信——应该说,她一直对自己很有自信。她坚信自己能引起某种震动。
可是,就在学校审核剧本的环节,有人却在学校匿名论坛上爆料。
一夕之间,她的人设从“清纯漂亮戏文系女神”成了“被人包养居心叵测的小三烂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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