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今天的这场闹剧,必定会传到父皇耳中。
一字一句,皆是锋利刀刃,只等孙简捡起。
话语咄咄逼人,沈兮迟的目光更是尖锐犀利,直将孙简逼得无处遁形。
他的脸涨得通红:“你、你血口喷人!”
“我有没有血口喷人,这些自由父皇决断。”沈熙微抬下巴,半边唇角上扬略带讥诮,用一种施舍的目光看着孙简。
“就算我不说,你们孙家如此之狂,这风声也迟早传到父皇的耳朵里。不若你现在向我道个歉,我一高兴,兴许就在父皇面前帮你说几句好话,让你的罪名也轻一些。”
语气中满是倨傲狂妄。
在这样如烈日灼烧般的目光直视下,孙简蔫了。
他就不明白了——原来任由他捏圆搓扁的沈熙,怎么突然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自己不过如往常一样嘲笑她长得丑,怎么偏偏这回被按了个“意欲谋反”的罪名?他怎么不知道,沈熙竟是这样口齿伶俐的人,竟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丑?
等他回过神来,人群散去,沈熙也已经走远了。
谁都没有看到,争吵发生时,转角处伸出了一个脑袋,细细远观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等沈熙走了,那人怔忪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了后院,又钻回树丛里,继续背书去了。
……
离开国子监,沈兮迟走了好一段路,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母魉会造出这个幻境。
——是想要困住自己?
不会。它邪气再怎么深重,也不可能制造出一个幻境来,能把人困一辈子的。
这幻境中若只是往事重现,并不能将她置于死地,那她大可以等这幻境自然消失后,出去捉伏那母魉。
——是想试探自己、诱惑自己、让自己甘愿自堕?
不可能。这一天她虽记忆犹新,但对自己而言,还远没到“重要得死去活来”的地步。
若想试探、引诱她,母魉大可以重现逼宫场景,安排让她杀退敌军后,选择不辅佐阿棣,转而自立为女帝。
或者,也可以回到那日午后在杜府,她捡起一叠抄誊古词,发现了杜景时真正的心上人是谁。
那样还有点效果。
可眼下这样……
母魉不仅没有扰乱她的心性,反而让她回到那天憋屈的场景扬眉吐气了一番,明明很爽啊好不好?
真是奇哉怪哉。
沈兮迟握紧手中鬼结绳,微蹙眉头,更加提高了警惕。
走了一长段路,她本以为前方会出来什么妖魔鬼怪,再不济也是什么妖鬼假扮的老农村妇,和她套近乎,让她放松戒备,然后突然露出真实面目呢——谁知道这么强的日头下,她走了整整半个时辰,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什么鬼啊……
沈兮迟在心里暗骂一声。这母魉,竟完全不按常理出招。
她正这么想着,再往前走几步,又是一阵风迎面吹来。这风比刚才的强猛了不少,将沈兮迟的头发吹散,直糊了她的眼睛。
饶是如此,她还是勉力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提防着母魉随时从哪个角落中钻出,来偷袭她。
谁知身旁的场景再次快速旋转消失。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又回到了观音寺下的架空龛前。
“沈小姐——沈阿公——”
“兮迟?沈兮迟?——”
“沈公,你在哪里?”
“……”
突然之间,沈兮迟听见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叫喊声隐隐约约,从上方传来。
——是寇淮他们!
沈兮迟不由兴奋,连忙大喊:“我在这里!母魉就在下面!”
边说她还边四下回头张望,生怕母魉就在身旁。
好在入目视野干净,一丝邪气都无。
她没太多想,只当母魉听见有大批生人走近,便逃开躲了起来。
未知的比已知的更令人恐惧。就算面对千万大军,沈兮迟都没怕过,但此时她心里更加涌起一股劫后余生之感,将手拢在唇边,更加大声地喊道:“我在这里——”
悬空神龛之上很快有人探头出来。是寇淮。
见到熟悉的面孔,沈兮迟总算松了一口气。见寇淮望下来,神色紧张肃戾,她连忙道:“我没事,你么还好吧?我阿公呢?玄空方丈也来了吗?”
然而,寇淮并没有理会。
他皱眉看着下方,眼中渐渐掀起一阵汹涌狂怒。随后,他冷静地用右手从背后抽出一支箭,快速搭弓,对准沈兮迟。
随后——
拉弓放箭,一气呵成。
攻击的速度快到沈兮迟都来不及阻止。
那支利箭带着肉眼可见的暴戾与怒气,气势汹汹,凶猛狠绝,有力而准确地刺入了沈兮迟的身体。
正中她的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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