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
也不知这句话触及了杜景时的哪根神经,他突然大喝一声,猛地伸手扣住了寇淮的脖子,用力一把,将他半个身子都推到了城墙垛口之外,怒吼:“你闭嘴——”
“轰隆隆——轰隆隆——”
由远及近,沉闷的声音犹如自大地的最深处而起,将整座金陵城都撼动得颤抖而震瑟,带来最古老而原始的恐惧。
窦旻从未让他失望过。寇淮知道,这是太平门快被鬼魄挣脱的征兆了。
他做得没有沈兮迟好,也不会有可能比她做得好。若是沈兮迟在这儿,一定会想这些鬼魄将杜景时带来的人马吞吃之后,会不会为乱天下,会不会将这全城百姓的生命置之不顾。可是他想不了这么多了。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杀了眼前这个男人,最好让他堕入畜生道,永生永世不得为人!
而他自己的生死……却根本没有这么重要。
沈兮迟死了,他活着抑或是死,其实也没多大的意义。
杜景时显然也意识到下头正在发生什么。他双眼通红,冲着寇淮的脸怒吼:“你快让那些东西回去!回去!否则我就杀了你!”
身下悬空,离地几十余米的距离,朔风烈烈,火光四起,凛冽的春风里,寇淮的喉咙被杜景时死死扣住,脸憋得通红,几乎喘不上一口气。
然而,他的眉梢一勾,突然不紧不慢地笑了下。
“你有没有想过……若今天兮迟没有献出自己的魂魄来救我……我其实早死了……”
杜景时手下一僵,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愣住。
只听见寇淮断断续续地道:“兮迟背着我决定舍命救我,其实我未尝不是……我和玄空方丈早就说好,只要噬魅一发作,他便施法将我和那魅一并杀死……却没想到兮迟说动了他……我本来都安排好了,只要我一死,窦旻攻城,顾琼儿行动……你依然会走到这个境地……”
杜景时懒得再听他废话,恶狠狠地道:“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寇淮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边笑边咳,咳到最后,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的意思是,我早就准备好赴死了,又何惧你的威胁?”
随着他话音刚落,天地之间响起一声巨响。“咚——”地一声,太平门的天牢破了。
鬼魄即出。
“你!”
杜景时再也忍受不了寇淮继续述说自己和沈兮迟之间如何缱绻情深了。他瞪大了眼睛,手下发力,眼看就要将寇淮推下高高的城墙去——
“杜景时!!!你他妈给老子住手!!!”
平地里乍起一声惊雷。这声音何等熟悉,寇淮俯眼看去,正是许谔。
他身后还跟着早已化为行尸走肉的顾琼儿。她柔柔弱弱地垂着眼,拉着许谔的后衣襟,身后跟着一众奇形怪状的鬼魄。
失去了续魂草与障眼法的掩饰,这些鬼魄臭气熏天,身上爬满了蛆虫,间或露出森然白骨。杜景时不经意地往后一看,心跳骤停,被吓了一跳。
许谔见杜景时乖乖停手,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抬起剑尖指向他,闷声闷气道:“你放了寇大人,本将饶你不死。”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武将都敢对自己这样放肆,杜景时目光猛沉,面上却诡秘一笑。
“我为何要放了他?”
许谔是个大老粗,听不懂话语里头的弯弯绕绕,当即愣住。
杜景时道:“反正,我放他也是死,不放他也是死,为何不在死前拉上个垫背的?”他阴沉沉地笑了,“再说,曹家还在这儿,闵汶水虽被你们控制,但未必不能翻盘——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
“本将劝你不要想太多了。”许谔神色诚恳,道,“我还在城内呢,你当我被拉出大殿之后就死了么?我早就和窦将军里应外合,将你带来的那群乌合之众打得落花流水,还有这些鬼魄相助,你们投降,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
见杜景时面色微挫,他语重心长地续道,“至于你说的那个闵汶水嘛……你说他能翻盘,是指他能易容成年轻女子,蒙混过关的事么?”
杜景时彻底愣住。
只听得许谔继续道:“这厮也着实聪明,知道自己不能再扮成罗芳旖的模样,便扮了个其他的。但是你大概不知道他,这个闵汶水虽然擅于易术,但是年轻女子的模样却是难扮,他翻来覆去也就会易容成那么几个相貌。恰恰好好,他易容成的那个模样,正好我家琼儿识得。”
“他在哪儿?!”杜景时迫不及待地问。
“这个嘛,你也没必要知道了。”许谔转眼看向寇淮,冲他道,“寇大人,下官也是方才才知道,那个闵汶水曾经易容成一个叫阿熏的年轻女子,混迹于晚晴楼,当时正是我家琼儿的婢女。”
他左一个“我家琼儿”,右一个“我家琼儿”,才一个时辰不到,竟已然是浓情蜜意,宝贝得不得了的模样。
寇淮在为他高兴的同时,不由地又有些心酸。
顾琼儿已然成了用续魂草续命的僵尸,与许谔阴阳两隔,此番重逢……实在是有悖天伦。
寇淮却已没有多余的心思去为他筹谋了。
烈风里,他冲这对备受艰难的小情侣笑了笑,声音不高不低,叮嘱道:“救皇上,不要管我。”
许谔急了:“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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