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底巷陌,有总角孩童围成一圈,正拍手嬉闹,声音清脆地唱着童谣。
“金陵古城城门大,城里城外甲天下;里十八,外十八,一道门闩外面插;三山聚宝临通济,正阳朝阳定太平;神策金川近钟阜,仪凤定淮清石城;沧波麒麟走天下,尧化仙鹤人人夸,上元佛寺无人家;童子跪拜观世音,求来仙女下凡间——下!凡!间!”
“嘘……”小径旁的柴扉小门打开,有少女探头,轻轻“嘘”了一声,“你们轻点,我阿公在困觉,这样要吵着他的。”
阳光透过杨柳枝,斜斜地落在她的脸上,映出一张天姿国色的俏脸。
孩子们心领神会,挤眉弄脸连连点头,不一会儿就一哄而散。
沈兮迟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门虚虚掩上,开始拾掇着将刚在河边洗好的衣服都晒了。
“……乖女,外头是谁啊?”
屋里传来一阵窸窣起床的声音。沈阿公还是被吵醒了。
沈兮迟扁了扁嘴,无奈道:“隔壁的一群小毛孩,我让他们去别处玩了,怕吵到阿公你。”
“没事,反正今天我有事。”沈阿公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走了出来,“乖女,下午我要去趟金陵首辅的府里头,你一起去不?”
“干么事呀?”
“捉鬼呗。”沈阿公也过来帮她抖落衣服,“他们府里差人来找我,说是府里有点闹鬼,要叫我去看看。”
“又是捉鬼啊……”沈兮迟一向有些怕这类玩意儿,但想了想还是说,“阿公,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
“你怕也可以不去的。”沈阿公看出她的心思。
“我才不怕咧。”沈兮迟立马道,“我可是要继承阿公你的衣钵的人,你要去,我怎么能不跟着去学?等明年这时候,我最好能一个人去捉鬼了,你就轻松点嘛。”
“贫嘴。”沈阿公被她嘴硬的样子逗乐了,轻轻一拍她的头,转身就进屋去收拾东西。
……
在路上的时候,沈阿公把首辅府闹鬼的事和沈兮迟大致说了一遍。
说是自半个月前起,这府里头就经常发生一些妖鬼作乱之异事。
先是摆放得好好的东西莫名其妙易了位,然后就是下人起夜的时候屡次撞鬼。听府里过来请他的人说,这鬼据说是个穿着白衣的女鬼。虽然长得清丽卓绝,但想到这女鬼在深夜里披散着长发,把长着长指甲的手伸过来掐人脖子——这滋味委实不太好受。
“哦……”沈兮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阿公,我好像还记得,你原来和我说过,什么……这天下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有原因才有结果的?所以这女鬼的出现,一定是有原因的吧?我们找到了原因,就可以把鬼收了咯?”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收鬼并不是一件易事。”沈阿公耐心道,“与其打败它,消灭它,不如解它心结,圆它夙愿,往往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让此祸过了。”
沈兮迟连忙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示意自己完全在认真听讲。
沈阿公有意考她,“那等会儿如果你来捉鬼,你想怎么办呢?”
“我呀……”沈兮迟思考片刻,“……我要去问那个首辅。”
沈阿公饶有兴致:“为何?”
“女鬼嘛,听阿公你说的,似乎还长得很好看。”沈兮迟有理有据,“这个长得好看的女鬼选择在首辅的家里做乱,见谁都想伤害,肯定是因为这个主人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我只要从那个首辅的嘴里知道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然后去问女鬼她想怎么样,不就行了么?”
……真是说的简单。
沈阿公哭笑不得,长叹道:“乖女啊,我们捉鬼人不仅捉鬼,怎么平衡阴间阳界的关系,这也是一门学问。改日我要好好教教你,你这法子过于简单,不行,行不通的。”
“哦……我知道了。”沈兮迟又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只要女鬼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我们这时候也不用多和她说废话了,直接用那些捉鬼的法子将她捉了,是吧?阿公,你不用说得那样玄乎,我懂的。”
沈阿公:“……”
每当此时,他总是有些怀念起曾经的那个沈兮迟来。
世事真是不能两全。从前的那个沈兮迟历经世事,聪明世故得过了头,而眼前的这个沈兮迟……
姑且称之为单纯可爱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很快就到了首辅的府邸之前。
门房进去报信,很快就有管家出来迎接,将他们从侧门请了进去。沈阿公也不多和管家寒暄,直截了当地问:“闹鬼的地方在哪儿?”
“在后院,那里都是些闲置的客房。但隔壁就是大人的书房。”
沈兮迟扯了扯沈阿公的衣袖,得意地挑挑眉,那意思是: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这女鬼一定和这大人有关系。
沈阿公没理她,只对管家一拱手:“劳烦阁下带路。”
“好。”
一行人进了垂花门,沿着抄手游廊一路走到府邸深处。沈兮迟从未到过这样的高门大宅,一路上好奇地四处观望,一直走到后院花园,趁管家不注意的时候,她伏到沈阿公的耳畔说了句:“阿公,我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沈阿公颇为担心地看向她。
只见沈兮迟有些焦躁地扯着衣袖,低声道:“我总觉得……我从前在梦里……好像来过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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