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章
那小厮貌不惊人，连带着声音也是嘶哑低沉，并不怎么好听，不过还是引起了那荷官的注意。
荷官这才发现，上一局，有一个赌客下注压的是豹子。他不好意思地道了一声抱歉，便把筹码如数给了那位公子。
那贵公子伸手来接，脸上还带着浅浅的，温和的笑意，似乎对于他一时的疏忽并不十分在意。
赌场里的人一向对这些都是很讲究的，特别是赢了的筹码，不过这位公子看起来脾气倒是还不错。
他对这个客人的印象不是很深，好像是这最后一局才进来的客人。误打误撞居然给他买中了豹子，也算是他的运气好。
不是，应该说，是他自己的运气好，难得开一把豹子，虽是有人买中，不过好再只买了二两银子的筹码。
想到这里，那荷官下意识地抬了抬头，又看了那公子一眼……
角落的那个座位已经又空了。哪里还有什么人影？远远瞧见这个公子身边的小厮瘦小的身影似乎有些费劲地往推牌九的地方去了。
那荷官收敛了目光，重新专注在自己手上的骰盅上。
这客人看起来非常脸生，十之八九是赌场的新客，不过身后没有“尾巴”跟着，看来是个干净的客人，那他今天进赌场是赢是输就全凭他自己的运气了。
一个多时辰后，皇甫渊和孟晚歌出了“富贵赌坊”。
很显然，今天皇甫渊的运气并不算太糟糕，他们两个在赌场转了一个圈，孟晚歌手上钱袋子里的钱刚好翻了一番。
“想不到……”孟晚歌的身形比皇甫渊矮了大半个头，女子斜斜自下而上睨了他一眼，眉眼里俱是笑意：“想不到七皇子，对于赌场上的事学起来这般得心应手。”
面对她这此如此明显的调侃，皇甫渊只是随意地加深了自己唇边那个浅笑：“我对所有能赚钱的手段，的确都很有天赋。”
“赚钱的手段？”男子脸上那种自恋的表情，让孟晚歌挑了挑眉：“你认为这也属于赚钱的手段之一？”
皇甫渊摇了摇头：“赌坊自然不是，不过赌坊背后之人的经营手法倒是真的很值得一学的。”
孟晚歌看了他一眼，没有马上接话。
因为在这一点上，她是认同皇甫渊的，赌坊背后之人，的确不简单。不过，她现在更却是对皇甫渊刮目相看。
作为特工，不管自己是否喜欢，赌术都是一门必修课，而这一世。在“天机阁”她也或多或少对这些方面有些接触，再加上她善于观察人的表情变化，所以赌场上的这些门道根本不可能骗过她。
相比之下，她还真是有些佩服皇甫渊在这些方面的学习天赋。赌场上的暗语，手势甚多，皇甫渊以前没有涉足过这样的地方，却能迅速将这些都记下了，更难得的是，懂了之后，却要不懂装懂，要给人一种生客的感觉。
今天的“富贵赌坊”之行，原本孟晚歌还想着在皇甫渊的身后，不免要多给他一些暗示，免得露出了马脚，不过根据皇甫渊后来的表现，显然自己的担忧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他做得很好，远远比她预想得要好。
见女子眉头微微紧着，那黝黑的肤色衬托之下，眉心的皱纹落到男子的眼底似乎反而越发地明显了。
皇甫渊似乎是有些误解了孟晚歌此时短暂的沉默。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赌坊和天机阁似乎并没有关系。”皇甫渊本想说些什么，不想女子自己却先开口说了一句：“赌场里从经营到布局，都不像是他一贯的作风。”
孟晚歌停了一停，似乎是抬头看了一眼皇甫渊此时的表情：“而且我看那个混在赌客里的暗桩……”
“那人的演技已算十分不错了。”还不等她把话说完，皇甫渊却是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话头：“可惜还是露了不少破绽，那人是军中出身，不止那个粗衣汉子，门口那个，还有赌场其他桌子上按的桩子不少也是军中出身。”
孟晚歌微微一顿，倒是没有想到皇甫渊说得这么直接，而且是以如此云淡风轻的样子说出来。
那粗衣汉子坐在赌桌边的时候，双腿微分，双手据按，看似动作随意，可这手脚的距离皆是几乎不差毫分，还有那不自觉就会挺得笔直的脊背……种种迹象无疑都显示他曾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
这“富贵赌坊”一遭走下来，孟晚歌也隐约觉得这赌坊里的背后之人可能牵扯到了军队。
但是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毕竟不是一般人所能揣度的，所以就算有此一想。她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皇甫渊，毫不避讳地便说了出来。
这军队背后的另一层含义便是朝堂。难怪就算是和陇西郡守的死脱不了干系，这“富贵赌坊”照样宾客盈门。
能有这样的本事的人，放眼整个大晋，一个手便能数的过来了。
孟晚歌隐隐觉得，出了这“富贵赌坊”皇甫渊反倒是一拍轻松自在，胸有成竹的样子。
两人一路虽都是压低了内息说话，可街上毕竟人多眼杂，也不是深入讨论这个话题的地方，所以，略交流了两句便很有默契地停住了话题。
这雍州县毕竟地处交界之地，所以，自是比不得明城的街面上繁华，不过街上倒真的可说是什么人都有，倒是对比分明，别具另一番风情。
孟晚歌看似低着头，乖顺的跟在自家主子身后，行得亦步亦趋，可一双眼睛却是转得飞快。
此时她虽是没有抬头，脑子里却不停闪现着，自己目之所及的每一双鞋子，匹配的都是一个什么样的主人。
比之明城，在这里的街面上，贫富差距似乎要更明显了。
少女忽得就觉得有些闷闷的难受，装了一百多两银子的钱袋此时正沉甸甸的垂在腰间，她的脑子里却突然冒过一个念头。在这个人口可以肆意买卖的时代也不知这一代银子能比这匆匆而过的多少路人的性命都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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