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老太太是早有预谋了,顾淮越平静地挂了电话。
严真听不见电话里的内容,看他的表情又看不出什么,便问:“怎么回事?”
顾淮越揉揉眉间,摇头苦笑:“阴沟里翻船了。”
二室一厅的房子,一个在阴面一个在阳面。顾淮越打开阴面的房间,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之后折回身去,看着站在客厅的一大一小,他仅仅犹豫了几秒,就说:“挤挤睡吧。”
小朋友听了这话倒是很高兴,而严真的脸却腾地一下红了。
主卧有一张很大的床,竖着睡能挤下三个人。
严真站在床前发了一会儿呆,将被子从柜子里全抱出来,开始铺床。没有办法,她刚刚偷偷去阴面的房间看了一下,阴冷得根本睡不下人,所以只好就这么挤挤睡了。
主卧的灯光很柔和,严真一边铺一边听那边父子两人的对话。
“爸爸,这把枪是我军主要装备,你猜林梓他们用的是什么?”小家伙一边显摆自己的枪一边说。
顾淮越笑了笑,捧场地问:“嗯,用什么?”
“弹弓!”小家伙说,“你猜谁的杀伤力更强?”
“这还用猜吗,肯定不是你。”
“为啥?”小家伙好奇。
“这把玩具枪顶多可以放进去糖豆大小的玩具子弹,人家用的是弹弓,不同类型不同型号的石子都能拿来当子弹。”
还真让他给说着了,他们这两股小兵自从改换装备之后,他这红军司令是越当越窝囊了,小家伙泄气道:“爸,我这可是高级武器,高级武器还打不过他的小弹弓啊?”
“就有例外的时候,老一辈还小米加步枪打退鬼子的飞机大炮呢。”顾淮越淡淡地说,“所以说,有一样最重要。”
“啥?”
“脑袋瓜子。”
听到这里,严真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顾淮越看了她一眼,又俯下身弹了弹对他怒目而视的小家伙的脑门:“所以说,以后多用科学知识填填自己的脑袋瓜子,别光想着玩儿。你的明白?”
回答他的是顾珈铭顾司令向卫生间昂扬而去的背影,自尊心受挫了,上厕所嘘嘘去。独留两个大人,相视一笑。
严真睡觉的时候有些认床,每到一个新地方,总要适应两三日才行。再加上这一次又是三个人挤在一起睡,所以睡到凌晨,她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好几次了。
这一次,她瞪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认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黑暗中,她默默凝视了一会儿紧紧挨着她的父子俩,披衣下了床,向外走去。她有一个习惯,睡不着就想喝杯水静一会儿。
握着盛满热水的杯子,严真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雪夜。
其实并不是很暗,小区里面有路灯,昏黄的光线经雪粒子折射之后亮了许多。她站在那里,脑袋里想的却是吃晚饭时他说的那句话。他说,如果她愿意的话,也可以一起去西藏,那个他当新兵的地方。
当时她不知所措,现在想来她却有些心动。不仅是因为那是个雄踞西南一隅的神秘天堂,更因为,那是他曾经待过的地方。
忽然身后传来开门声,严真转身一看,是顾淮越推门而出:“怎么起来了?”
“喝水。”顾淮越答,声音有些喑哑。其实他是被吵醒的,不得不说军人当久了也有职业病,尤其是侦察兵出身的他,只要稍微有些动静他就可以察觉到,在严真刚刚起身出去的时候他就已经听见了。视线落在她握在手中的水杯上,热气全无,他又替她倒了一杯。
“睡不着?”喝了水的嗓子听起来好了一些。
严真不好意思地笑笑:“嗯,我认床。”
顾淮越理解地笑笑。
“西藏的雪,要比这儿漂亮吧?”看着窗外,严真说,声音很低,仿佛呓语。
顾淮越回忆了一下,说:“那里雪层很厚,平均积雪四米,最低温度可以达到零下三十多摄氏度。”
“那么冷吗?”严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么冷的天,该穿些什么?”
“什么厚往身上套什么。”他笑了下,眉目瞬间柔和下来,“一件大衣不够就穿两件。”
严真也笑了,那里到底是个神奇的地方。听说海拔越高的地方,距离天堂便越近,放眼望去,还有比那里更适合的地方吗?
“严真。”
“嗯?”
“今天我说的时候没有征求你的意见。”他顿了下,“关于去西藏的事,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去,我不会勉强。”
严真沉默了几秒:“你希望我去吗?”
这个问题让顾淮越有些意外,他看着玻璃窗户透出的她的样子,说:“如果你愿意。”那算是一份他曾许下的一个承诺,给他曾经待过的连队和他曾经的战友,所以顾淮越是想让她去的。
严真此刻仿佛也与他心灵相通,微微一笑,说:“我愿意。”
这样的笑容在雪夜里显得特别好看,特别——温暖。顾淮越几乎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握了握双手,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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