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沧澜一路提着那包裹进了酒楼雅间,见桌上饭菜已上了,便将包裹随手搁在凳子旁,招呼着晏清江吃饭。
他们错过了饭时,的确是饿得有些久,便也省去了闲话家常,直接便先用了饭。
等吃完出了酒楼,外面天色已暗透了,几人与任沧澜分道扬镳,他这才想起将一直提在手中的书递给晏清江。
温钰正想问买了什么书,却见任沧澜对着晏清江说了句:“不懂的地方等我去了,你问我。”
他这么一说,温钰便没再多想,只当任沧澜又想显摆自身学识,恐怕是给晏清江挑了些往日不常见到的书。
任沧澜买下的马车还在楼前停着,他不拘一格地翻身跳上了一匹马,脚下一夹,懒洋洋地低喝了一声“驾”,竟骑着马走了。
别过任沧澜,温家兄妹连带着晏清江一道回了府。三人在外玩了一天,也俱是累极,便都早早洗漱睡下了。
*****
待到第二日,没了任沧澜打扰,温钰从司天台回来,便进了屋内接着雕他的梨花灯。
晏清江又搬了凳子坐在他面前,眼眸一瞬不瞬地凝着他动作,待他眸光慢慢从温钰手上
挪到脸上后,便彻底不动了。
那块凝脂欲滴的白玉,渐渐在温钰手下被雕凿出惹人怜爱的模样:五片花瓣半开半合,彼此堆叠相依,将花蕊拢在正中。
那花心中的柱头上还被温钰细致地绕着一圈,雕出了一段能向上将灯芯固定住的玉槽。
晏清江不懂他用意,只觉那一段盘旋翘起的东西古怪非常,虽说被雕琢在柱头中并不大显眼。
他有心想问,又怕惊扰温钰,只好抿着唇暂且憋住,眼睫扑闪扑闪,眸光不停在灯与温钰脸上转来转去。
及至正午,那灯便就快完工了。
温钰也不急,招呼晏清江先去跟温沁如用了午饭,小憩片刻后,这才又继续回屋,将那灯头仔细抛光打磨。
晏清江已按耐不住,指着花心中那一段凹槽便开始问他:“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固定灯芯。”温钰抬头道。
“可这灯芯不是插在支钉上便可,为何要让它翘起如此得高?”晏清江不懂,还探身往桌上另一普通灯盏内瞧去。
温钰停了手,笑着看他,指腹沿着圆润的花瓣边缘从上往下慢慢滑动,似是在查验打磨程度,他指尖边在灯壁上摩挲边指给他瞧:“这羊脂白玉晶莹通透,与其他材料大不相同。且不说支钉放在灯内不甚美观。我盘算着,若是将灯芯架高,点燃后,火苗便能烧到花瓣顶端高度,从外面瞧着,灯壁便能透出一两分火光。那亮度便是花瓣顶端最亮,往下依次渐弱,到底端便仍是白玉本来颜色。如此层次分明,想来岂不是独特好看?”
他这么一说,晏清江眸光便落在那灯壁上,在脑内细想了想那灯亮起的画面,眉眼登时便弯了起来。
“现在能点来瞧瞧么?”他神情颇为期待,温钰笑着颔首,低头将那灯全细细摸了一遍,又把粗糙的地方打磨平整,这才起身去取了一段浸好桐油的灯芯来。
他将那油腻腻的灯芯从盘旋状的玉槽中穿出,直棱棱地竖起,剩下的绕着花心内柱身盘好,又楷了手指,给灯中添了些桐油,方拿起火石打了几下。
火星一落在灯芯上,便将其点着了,火光一点点扩大,渐渐便拔高了身形,燃起一簇小指般长短的火苗。
晏清江压低身子,趴伏在桌面,两手叠放在下巴下,仰头去瞧,眼中满是欢喜的神色。
那灯果然如温钰所说,从下往上色泽渐重。透出白玉内的三分火光,像是将花瓣顶端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化掉了玉石与生俱来的冷硬。
他喜形于色,嘴角扬得老高,眼睫舍不得眨似的,一双眼眸凝在灯身上一动不动。
晏清江稀罕得用手不住摩挲灯壁,爱不释手,嘴唇微微翕合,像是惊艳得连夸赞之词都已然说不出口。
“这灯点亮竟如此好看。”他抬头瞧向温钰,止不住来来回回道,“真好看!”
温钰累得一双手腕都快错位了似得疼,见他如此喜爱,登时便觉那疼原也没什么要紧,他垂眸与他视线撞上,便笑着点了点头:“你喜欢就好。”
“喜欢的。”晏清江道,他手掌顺着灯头往下滑,握住灯座将它小心翼翼抬起,往眼前又送了几分。
晏清江复又趴下,一双清澈眸中映出那盏灯的模样,心头也似被点燃了一簇火光,又热又暖。
温钰见他那般不加掩饰的神色,便又思忖待那古琴制好,怕他又要再欢喜上几分,嘴角弧度愈发得柔和。
他去取了药油擦在手腕上,两手交错来回揉搓,低头又拿湿帕子清理桌上的玉石粉末。
屋外天色尚早,离日落还有些时候,他站在窗前,肩上披着件素色的粗布外衫,阳光透过窗棂撒在他肩颈上。
晏清江抬头,恍惚间便觉得他就像是那盏梨花灯,兀自带着些橙黄色的暖光,他垂眸又去看灯,看完复仰头瞧他。
他一双眼珠中不住映出那一灯一人,心头猛然便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无声晃荡出了一片涟漪。
晏清江嘴唇微微颤动,胸口那波纹一圈圈往外荡漾,连带着一颗心都快晃荡出来了似得。他不由抬手压在心口上,压出了一股子不能宣泄而出的憋闷。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