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怎么讲, 那一日在皇宫里, 闫首辅是真真正正救了唐挽一回。唐挽自当登门拜谢。
唐挽是怀着十足的诚意来的。未曾想见到闫炳章之后,又被按在书房里写了半天的青词。
好在这一回写到第三篇的时候, 闫炳章便露出了满意之色。唐挽不禁松了口气。离开之前, 又听闫炳章说道:“以后每个旬假你都可以过来,写写青词,陶冶情操。”
唐挽止不住地抖了一抖,仍是恭恭敬敬应了一声:“是。”
于是这便成了惯例。唐挽平日里在国子监工作, 休假时又有半天在闫炳章的书房里写青词,逢初一、十五还要去徐府问安。半分也偷不得闲。
唐挽忙成这样, 难免就顾不上家里。于是柴米油盐, 鸡飞狗跳,都交给卢凌霄一人打理。时日一久, 唐挽也对凌霄生出点愧疚。这一日好不容易得了半日的闲工夫, 本想带着老婆孩子去市场上转转,买点家用的物什。谁料刚与凌霄说了两句,对方却把手一摆:“没空。”
“你又忙什么去?”唐挽从房里追到马车跟前,看凌霄打扮得光鲜亮丽,满面春风,止不住狐疑起来。
“鸿胪寺陈大人的夫人今天办赏花宴, 邀请我们过去呢。”凌霄扶着车窗道。
“你们?”唐挽一愣, “你和谁?”
“自然是我和谢夫人了。”凌霄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道, “不跟你说了, 时间来不及了。你今天没事就在家好好带孩子。车夫,走。”
唐挽呆呆站在院子门前,看着那辆马车绝尘而去。
这女人真是管不住了。
凌霄每日和闫凤华相伴,便时常出席京城贵妇们的聚会,久而久之和这些太太小姐们也都熟悉了起来。众人之中,凌霄的夫君品级最低,自己也没什么封号名头,更没有闫凤华那样的名门出身。可凌霄胜在机敏活泼,又是从苏州富庶繁华之地来的,身上自带着一种江南水乡的灵气,和京城的女子不一样,让众位贵妇们很是喜欢。
女人聚在一起,聊得无非就是男人的事。尤其是这一群官家太太们。人人都长着十个心眼,看似不经意的闲谈调笑,背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牵扯。卢凌霄本就是极聪明的,看了几回,谁和谁要好,谁与谁不和,也都门儿清了。
夫人们在茶会上聊的闲话,少不得回了家要学给自己男人听。时日一久,朝中大员们还没见过唐挽,倒先听了她几段风流韵事。
“听说唐大人少年风流,而且文才了得。她现在的夫人,就是用一副对子赢来的。”
“还有这等事?快与我说说。”
“我却听说那唐大人的夫人是个母老虎。唐大人每天下了朝,还要给夫人打洗脚水呢。”
“那唐夫人可是当初艳冠苏州的第一美人,我要是能娶了她,我也天天打洗脚水。”
唐挽刚走进国子监的大堂,就听见角落里两个博士三个直讲讨论自己的八卦聊得正欢。她四下看了看,也没什么注意到自己,干脆转了个身又出去了。
人都爱猎奇。关于唐挽的流言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邪乎,最后传到了内廷皇帝的耳朵里。
原来只是一个沉迷美色,又爱逞口舌之能的文人啊。皇帝翻看着闫炳章新进送上来的青词,淡淡一笑。用词也不过就那么几句,看多了也就不觉得惊艳了,倒有几分江郎才尽的味道。比起当年的唐奉辕、闫炳章之流,真是差远了。
如此,这人也就不值得皇帝再费什么心思。
唐挽惧内的名声传得越来越广,不熟悉的人只在背后议论,而熟悉的朋友则会摆上一桌酒席,当面笑话她。
这位朋友就是冯晋阳。
“匡之啊匡之,怎么也没看出来,你竟是个这么没出息的。还好我没有把妹妹嫁给你。”冯晋阳喝得有些上脸,眼底红红的,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冯晋雪就坐在他身边,闻言狠狠踢了自家哥哥一脚,说道:“哥你瞎说什么呢!我和唐哥哥是正正经经的官商合作关系,你可别瞎说,别让凌霄姐姐听见了。”
冯晋阳笑道:“你瞧瞧,连我妹妹都怕她。你那位夫人到底何方神圣?改天我一定要去拜访拜访。”
沈榆却抓住了冯晋雪话里的佐料,笑道:“是官商勾结吧?”
“哎,我们可都有合同的,你可别瞎说。回头让督察院的听了去,再参我一本。”唐挽见冯晋雪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才开口制止。
“说起来,小雪,我走之后,花山如何?”唐挽问。
“差点忘了,”冯晋雪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唐挽,道:“我前两天刚从矿上回来,这是孙来旺给你的。”
隔了这么久,再看到孙来旺的笔迹,唐挽心中别是一番感慨。
唐挽离开之后,朝廷并未委派新的知县到任,罗知府就按照唐挽的要求,让沈玥代为主理衙门的事宜。在孙来旺的描述中,沈玥将唐挽留下的政令贯彻得很好,只是沈玥并没有家人,偌大的衙门只他一人独居,未免显得寥落了些。
唐挽不禁想起最后一次见沈玥的情景。彼时闫家一案,搞得她焦头烂额,而议和的圣旨又下得急,竟然没能好好与他告个别。说起来沈玥还是跟着唐挽去到的花山。如今唐挽走了,留他一人在那儿,唐挽的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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