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挽怎么也没有想到, 眼前这位故人, 居然是他。
“大人,您可还安好?”孙来旺站在唐挽桌前, 笑眉笑眼地看着她。
时隔多年, 孙来旺的变化极大。他身量高了,五官也长开了,眉宇间透着英气。若不是那双灵动的眉眼,唐挽几乎认不出他。
她站起身, 几步走到孙来旺面前,上下打量着:“长高了, 也终于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了, 可不是当初田野间的那个愣小子了。”
孙来旺一笑,露出一嘴白牙, 说道:“多亏大人的栽培。”
唐挽点了点头, 问道:“你如何会到京城来?是准备参加明年的春闱吗?”
孙来旺神色一赧,说道:“其实,我三年前就参加了春闱。没有登科,只是进士及第,二甲第十五名。”
唐挽挑眉:“不错啊!现在在何处当值?”
孙来旺低下头,掩住眸中落寞, 道:“还没有委派, 只是待选。”
唐挽一怔, 进士及第被搁置这么久, 着实不正常。仔细一回想, 三年前正是倒闫那场大潮汹涌的时候,当时她也作为督察去了江南。后来先皇归天,内阁几经变故,吏部尚书也连续换了几任。想必因此就耽搁了下来。
“我本想着,等得了任命再来拜会大人。可是……”孙来旺的话说不下去了。
他也是有几分傲骨的。当年考试之前,明知道唐挽任职国子祭酒,掌管着科举选题的大事,却也忍住没有来见她。他不想走后门被照顾,他只想凭借自己的实力挣一份前程。如果不行,就回去继续苦读。总有出头的时候。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身居官场,并不仅仅是努力就能获得公平的待遇。孙来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年都得了任命,即便是名次不如他的,如今也混上了个从七品。可他却半点消息也没有。
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寒门子弟,谁又会真的把他当回事呢?
这一回孙来旺来找唐挽,也实在是没了办法。转眼明年又有春闱,新科进士又不知有多少人。再这么等下去,只恐蹉跎了岁月,也进不了朝廷的大门。他不甘心啊。
唐挽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来意。她握住他的手臂,拉着他来到方桌前坐下,淡淡一笑,道:“来找我,觉得丢人是不是?”
孙来旺点点头,又摇摇头,无奈地一笑,道:“是我给大人丢脸了。世故人情还弄不懂,是我无能。”
唐挽挑唇一笑,从桌上取来茶杯斟茶。孙来旺见此,忙将茶壶拿起来,先给唐挽倒上。
“所谓世故人情,可不是指请客送礼拉关系。”唐挽耐心地解释道,“你我曾经一起共事,互相熟悉,也是人情的一种。你啊,该早些来找我的。”
孙来旺微微低着头,道:“就怕给大人添麻烦。”
这事若放在以前,确实是个麻烦。可如今唐挽官居吏部左侍郎,管的就是官员任命的事。只能说孙来旺的运气的确不错。
“哎,这又是人情的一种,”唐挽笑道,“你给我添些麻烦,我再给你添些麻烦,久而久之便还不清了。还不清的债,就是人情。明白了么?”
孙来旺抬头望着唐挽,眸光闪动,道:“我对大人已经还不清了。若不是当初大人让我去读书,我又怎么能有今天。”
“还不清便不用还了,以后好好做事便好。”唐挽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孙来旺呆呆地问道:“大人的意思是?”
唐挽放下杯子,这孩子太实心眼,没办法,只能将话说得更明白些:“吏部的任命书三日内就会送到。你回去吧,早些做准备。”
“是,多谢大人!”孙来旺眸中崩出光芒,一揖到底,急急往外走去。刚到门前,又顿住了脚步,道,“大人,我改了名字,不叫孙来旺了。”
唐挽挑眉:“改成什么了?”
孙来旺说道:“经学的先生给了个字,叫孙钊,字金锋。”
唐挽一笑:“好个锐利的名字。好,我记住了。”
孙来旺又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唐挽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不禁摇头苦笑。这孩子,有真才实干,可就是心眼太实了。恐怕以后要吃亏。
吃亏也没什么,都是这样吃亏吃过来的。只有吃尽了苦,才能上那百尺竿头。
正想着,窗外又传来双瑞的声音:“公子,回事。”
“怎么?”唐挽问。
“吏部林主事求见。”双瑞道。
唐挽挑唇一笑:“今儿晚上可真热闹。请他来书房见我。”
这位林主事就是曾经那位发现了闫党科场舞弊的国子监博士。唐挽看他心思缜密,行事小心谨慎,在自己调任吏部之后,便将他也带了过来。
吏部属六部之一,福利待遇比起国子监来自然要好上许多。林主事心里感激唐挽,面上虽然没什么表示,可早就琢磨着该如何回报。平时衙门里当差时,也事事以唐挽的意思为先。
唐挽请人入座看茶,道:“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吗?”
林主事说着,将手中的文告递给唐挽,道:“这几天大人不在。有两个新近调任的官员,是拿着徐公的手书来的。这事儿说起来不太合规矩,应该怎么安排,还请大人示下。”
其实按理说,他完全可以等明天一早,唐挽去了衙门之后再行汇报。可直觉上,这两人的来历并不简单。故而今晚跑这一趟,是想让唐挽提前有个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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